第18章

吃過早飯,一家子該忙的都去忙了,王娟幫著黃梔子整理東西,宋月明的嫁妝裏要有新被子,黃梔子想給準備六鋪六蓋,被裏被面都要布料,還需要好些棉花,這些要提前準備好,再請村裏有福氣、關系好的婦女來幫忙做新被子。

宋月明對針線活一竅不通,被打發去供銷社買幾枚頂針回來。

“請人套新被子得有頂針呐,你和兵子結婚那會兒我套被子買了五六個頂針,這兩年被人借來借去也不知道都弄哪兒去了!”

黃梔子一邊和王娟嘮叨,一邊掏出來五毛錢遞給宋月明:“去吧,現在還不熱,早點回來。”

一枚頂針才兩分錢,就算宋月明買回來十個頂針還富裕三毛錢,黃梔子也是知道閨女的脾性,沒點跑路費是不會去的。

宋月明接了錢開開心心往外走,從家裏出門向北再拐彎,走到那路口停住腳步。

她前後看看無人過來,轉身走進校園外墻和荒廢宅子之間的那排空地,宅子院墻是黃土摻和麥秸稈做的,比單純用黃土穩固的多,只是多年風吹雨打,院墻已經塌了一半,更別提那院墻上還有人踩過的腳印。

宋月明踩上半截土墻跳進去,她腦內有關於這座荒廢宅子的些微印象,兩間正房坐北朝南大門朝西,和宋家是遠遠地斜對門,廚房坐西向東,一間矮矮的小屋。

這宅子已經多年無人居住,連主人家都不知道是誰,黃梔子正打算跟村裏活動活動,變成自家的宅子,將來給小兒子宋建軍蓋房子,她總念叨這個兒子當兵早早離開家,希望以後回來能常常在眼前,住的近了有點事情也能幫幫忙。

院子裏是齊腰深的荒草,一眼看過去,甚至看不清草裏到底有沒有什麽東西,宋月明不怕這個,撥開草叢向裏面走。

上午的陽光燦爛熱烈,沒有中午的灼熱,打在人臉上讓人睜不開眼睛。

宋月明三兩步就從正房旁邊的角落走到了目標位置。

廚房門板的木頭已經朽掉,中間一段破破爛爛掛在風中搖晃,門板已經下墜,挨著地面要用力才能推開,地面上有被推開的新鮮痕跡,門推開發出沉悶的聲響。

廚房內部的光線並不暗,陽光從窗欞照進來,可以清楚看到灶台上有發芽的嫩草冒出來,一口破鍋還在上頭,堆積在角落的柴火已逐漸萎縮腐朽,灶火前放著一只小板凳,是燒火時坐的。

宋月明在灶火門前蹲下,低頭向裏看,裏面黑漆漆的什麽都看不清,她想了想,先拿一只棍子來回碰碰,怕伸進去摸到一條蛇。

但棍子在裏頭碰到一個硬硬的,能活動的東西,宋月明再戳一下,內物碰撞的聲音非常悅耳,有點耳熟。

宋月明伸手進去摸了摸,是一個布袋子,裏頭沉甸甸的兩大三小,她原樣拎到灶火門前,小心翼翼的不讓布料沾上的草木灰落下來,解開布袋子,一眼看到如她預料的那些東西。

她微微思索片刻,又將東西原樣放回,正要起身,又坐回來。

土灶燒火的下面還有一片漏草木灰的地方,灶膛裏的灰多,火就燒不起來,黃梔子每天燒鍋前最要緊的一件事就是掏灰,草木灰是很好的肥料,積攢出來一堆就送到漚糞池裏,這荒廢灶台下的灰堆也有新的痕跡。

宋月明將棍子伸到裏頭,落灰的空間方方正正,裏面也傳來些微聲響,伸手進去摸出來一枚金戒指,零零散散的放在灰離還有金鐲子、耳環之類的東西。

她一樣沒動,收回手拍拍灰走出廚房,再將門原樣關上原路返回從宅子裏跳出去,前後無人,宋月明順著胡同走出去,朝集上的供銷社而去。

供銷社裏一些小東西不要票,服務態度也是愛答不理的,不過宋月明不一樣,在裏頭工作的人是宋家拐彎的親戚。

“月明買啥?”

“要五個頂針,再給我兩毛錢的糖,兩毛錢的山楂片。”

“中!”

中年婦女一臉精明相,殷勤的將東西拿好,用草紙包好遞給她,笑盈盈的問:“月明,是不是定好啥時候出門兒了?”

宋月明紅著臉回答:“還沒有。”

那人又笑:“肯定快了,到時候去你家吃喜糖!得給我留著啊!”

“好。”

買好東西從供銷社出來,太陽比剛才大多了,照在地上白花花的,幹燥的浮土被風一吹,直直要朝人臉上來。

宋月明剝開一顆糖遞到口中,是硬邦邦的水果糖,口感和奶糖很不一樣,她捏著糖紙往外走,就聽到有人怯生生的喊她。

“月明——”

是王桂芝,比上次來找宋月明黑了一些,目光戀戀不舍的從她手裏握著的東西上掠過,擠出一個熱情的笑容:“月明,你來買啥東西,我聽說你要定媒了?”

“嗯。”

王桂芝覺得宋月明態度比上次好點兒,上次被宋月明從宋家趕出來,她就沒再去過宋家,心裏惱著,面上卻笑眯眯的:“那挺好的,你定媒了,楊敏也定媒了,就是咱倆以後不在一個莊上,想再見你就難了,月明,你真想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