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皇帝賜婚,雖可免去“看親”這一步,但三書六禮,卻是得按部就班一個一個來。

所謂六禮,便是指納采、問名、納吉、納征、請期、親迎。鎮國公府那兒行事迅速,隔日就找了京都最有名氣的媒人登了門。

若是尋常人家提親,尚可為難兩分,可這是聖人賜婚,眼下這一切,無非是走個章程。

媒人手持大雁敲門,進了尚書府,問過名後,便將生辰八字寫在了庚帖上。媒人此舉,這是為了回去算算這兩個孩子八字有無相沖相克的地方。

旁的都是個過場,只有這八字,是長公主親自找人合算的。

沈甄,丙戌年,四月二十六,庚午。

陸宴,己卯年,十月二十五,辛巳。

老道擡頭對長公主笑道:“殿下放心便是,這兩個八字是乃大吉,上等婚配也。”

長公主的眼睛一彎,“當真?”

老道點頭,“貧道怎敢糊弄殿下。”

合過八字後,依照規矩,鎮國公府還需在同族中擇兩個身帶官位的兒郎作為“函使”向沈家送通婚書及彩禮。

這兩個人,自然是陸宴的兩位兄長——陸庭和陸燁。

鎮國公府聲勢浩大,陸庭和陸燁拖著長隊,一早就殺到了永寧坊,惹得街坊百姓,紛紛伸頭探望。

經此,納征也算是過了。

沈文祁看著自己面前的大小不一的、系著彩線的楠木箱子,以及那道升遷的聖旨,忽然想到了盛公公傳敕旨時說的那句話——“沈尚書既受了重傷,這幾日就不必上朝了,在家多歇息一陣子便是。”

現在細品,叫他在府上多歇息幾日,不就是為了給他外甥開大門嗎?

沈文祁這一口氣堵在心裏,是上不來,也下不去。

這幾日來,唯一一個讓沈文祁感到寬心的,便是靖安長公主親自來了一趟尚書府。

靖安長公主是皇家人,其身份尊貴,自是不必多言,她不來,沈家不能挑理,但來了,便是給足了沈家面子。

且談話間,沈文祁看得出,長公主對沈甄,也算是有幾分喜歡的。

沈文祁揉了揉眉心:“安嬤嬤,你把甄兒給我叫來。”

安嬤嬤應聲,專門出門。

半晌過後,沈甄推開門,行至屋內,低聲道:“阿耶。”

沈文祁拍了拍眼前的圓凳,“過來,坐下。”

沈甄老老實實地坐過去,雙手放在膝上。

沈文祁看著她這幅模樣,不禁長吸了一口氣。

怎麽就是鎮國公府呢?

怎麽就是陸宴呢?

沈文祁與陸宴雖說年紀上差了不少,但也算是同朝為官多年,所以沈文祁對自己那位未來女婿,其實算不得陌生。

確切的交集,共有兩回。

頭回,是因為公事。

工部一向耗資耗力最多,遂每逢一個大工程,聖人都會配一位四品以上官員承監修之責。其中包括,宰相、太府監、將作監、京兆尹、京兆少尹等等。

元慶十四年春,聖人命沈文祁修建皇家陵墓,陸宴那一年還是少府少監,聖人剛好命他監修,兩人也算共事了幾個月。

在當時的沈文祁看來,鎮國公府這位世子雖說性子淡漠了些,但也算是才貌雙全,做起事來亦是認真負責。

起碼不像許柏林,什麽都不懂,指指點點倒是一把好手。

至此,沈文祁對他的印象,還算得上一個“佳”字。

說到這,那就不得不說起第二回了。

第二回,也就是慶元十四年秋,沈甄及笄的時候。

淳南伯獨子唐律去雲陽侯府提親被拒,心有不甘,便趁月色正濃時偷偷潛入了沈府,想將生米煮成熟飯,逼沈家嫁女,沈文祁一怒之下,差點沒將唐律活活打死。

唐、沈兩家撕破臉皮對薄公堂,去的便是京兆府。

這樁案子,也是陸宴任京兆少尹的第一樁案子。

按說兩家都是京城有頭有臉的世家大族,這事又涉及到女兒家的清白,衙署在判案時怎麽都該顧及些沈家的顏面,然而陸少尹呢?

開堂審理不說,竟還派人請沈甄去當堂對質。

沈文祁哪會讓沈甄去跟唐律對質,無奈之下,只好提前與鄭京兆見了一面。

過了兩日,沈文祁和宣平侯出門喝酒,偶然聽到了鄭京兆與陸宴的對話。

鄭京兆道:“我說陸大人,你怎麽能派人去侯府請人呢?那雲陽侯府的嫡女險些失了清白,縱使侯爺下手重了些,多多少少也得講點情面吧。”

鄭京兆自己也有待字閨中的女兒,自然是理解的沈文祁的憤怒。

陸宴面不改色道:“可按律法,淳南伯世子這是作惡未遂,但雲陽侯那兒可是把人給打的險些丟了命,依屬下看,誰都不無辜。”

鄭京兆拍了拍胸口。

孫旭在一旁道:“照陸大人您這麽說,這事兒,人家沈三娘還有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