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月光透過窗牖的薄紙,闖了進來,床沿的墻上,映著兩個人貼在一起的影子。

男人的語氣裏帶著蠱惑,她是一萬個不想聽他說話。

天知道,她昨日被他嘴裏念著的“許意清”三個字驚醒時,是怎樣的委屈。

說的心碎也不為過。

陸宴看著她的後腦勺,遲遲未轉過來,便知道她心裏還氣著。

說起來,她還從未對自己使過性子。

誠然,他也不是不能理解……

他想了一下,如若沈甄敢在夜裏喚其他男人的名字,他是不會那麽輕易放過她的。

陸宴閉了閉眼睛,似是下了多大的決定一般。

“甄甄。”男人的呼吸越來越重,“還氣麽?”

話音一落,沈甄花瓣兒似的的腳趾立馬蜷在了一起。鼻尖稍紅。

太多的不敢言,和不敢怒,都在頃刻間爆發出來。

不得不說,以陸宴的姿容想哄個小姑娘,真是再容易不過,一個不經意的眼神便能勾的人心慌意亂。

更遑論,是這樣的深情脈脈的溫柔低語。

沈甄的心有些發顫。

“嗯?”他的呼吸順著她的耳後,沿著迤邐的一條曲線,緩緩向下。

吻住了她開開合合的蝴蝶骨。

自打沈甄遇上陸宴起,他便一直都是那副強勢又薄涼的樣子,何曾這樣哄過她?

“不然你再掐我幾下?”陸宴道。

沈甄咬了咬唇,低聲嘟囔了一句,我怎麽敢?

這帶點委屈的嗓音,也算是表露心聲了。

陸宴輕笑一聲,轉過她的身子,同她四目相視,復又將手掌放在了她的小腹上,“還疼不疼?”

沈甄猶豫了好半晌,終於往他身上靠了靠,“疼。”

陸宴看著她的嬌態,聞著她發梢的香氣,手背的上的青筋凸起,滑動、顫顫。

真是栽了。

他連掙紮都放棄了。

……

一束微弱的陽光斜斜地灑入內室,須臾過後,烏雲移動,外面又是陰沉沉一片。

沈甄的意識慢慢清醒,睜開了眼。

床沿邊上的男人,早已穿戴整齊,眉眼肅然。

“醒了?”他的語氣淡然,就好像昨夜那個不是他,今天這個才是他。

“嗯。”

沈甄支起身子,坐了起來,小腹上的疼痛感驟減。

陸宴見她醒了,便開口吩咐棠月下去煮藥,“盥洗之後,先把藥喝了,眼看著入夏,爭取把你身上的這點寒症養好。”

沈甄點頭應好。

他輕咳嗽一聲,撂下一句那我先走了,便徑直離去。

闔上門,陸宴緊繃的手掌終於松開。

——

陸宴一連幾日宿在澄苑。

於是,他留宿平康坊的消息,再一次傳到了長公主的耳朵裏。

陸宴回家的時候,正好趕上鎮國公外出,陸鈞瞥了他一眼,停下,道:“我聽聞,近來你同東宮走的近了些?”

陸宴回道:“兒子有分寸。”

他拍了拍陸宴的肩膀,雖然自己這兒子在男女之上有些荒唐,但在為官為臣之道上,確實是令人放心的。

陸均笑道:“你阿娘在裏頭等你,別惹她。”

不得不說,人心善變,他人是,自己亦是。幾個月前陸宴看現在的他,定然會覺得自己這是瘋魔了,就像他當時罵隨鈺那樣。

“為了區區一個女人,你至於麽?”

“天下的女人哪個不是兩只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那麽忘不了,找個長得像的還不成了?”

可輪到他呢?

明知前面有坎坷不平,卻還是想要繼續走下去,回不了頭。

陸宴信步走進內室,長公主手裏握著一把蒲扇,有一搭無一搭的扇著,眼稍微挑,憑借他對自己母親的了解,這是耐心耗盡的征兆。

陸宴走到圍棋台旁邊,擡手摸了下鼻子,道:“兒子還欠您一盤棋,不知阿娘今日可有興致?”

長公主走到他面前,坐下,嘴角提著一絲冷意,“難為你還記得。”

陸宴跟著坐下,拿起了黑子,“嗒”地一聲落下。

長公主步步緊逼,陸宴有意退讓,不一會兒,就占盡了優勢。

長公主將手裏的棋子丟回棋簍,擡首,上下打量著陸宴。

自己這個兒子是怎樣的性子,她再是了解不過,同他下棋,她就沒有贏過的時候。

這才同那煙花柳巷的女子廝混了幾日,竟然連哄人的功夫都學會了?

靖安長公主笑道:“上次你說,讓我容你些時間,不知是多久?”

陸宴知道,今日若是沒有個說法,恐怕長公主並不會就這樣算了,他頓了頓,直接道:“年底吧。”

靖安長公主十分意外,雙眸一眯,“不是拖延之計?”

陸宴笑道:“兒子不敢。”

長公主瞥了瞥他無情的眼睛,頓覺平康坊那位也不過是個可憐人,便沒在繼續這個話題。

一盤棋結束後,長公主又道:“對了,下月初七,許皇後要辦一場馬球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