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旖旎

翌日下午,陸宴和沈甄在莊玥的帶領下,去了一趟五裏鋪正易著的鷺園。

緊閉的朱門緩緩打開,即便是在富貴窩裏長大的沈甄,都不禁露出了驚艷的目光。

至園內,入眼便是前堂上用石塊堆積的假山,假山坡高三丈,上植青綠的松樹數棵,緣坡植迎春、水仙、茉莉、美人蕉、桂花、菊花、芍藥、一串紅,看似種類繁多,雜亂無章,但只要算下花期便知,哪怕四季輪換,此處也仍是花開不敗。

前方曲折的長廊,以幽陰且深邃被冠以美名。

廊角處,有一水閣,長如小船,橫跨玊河,四周灌木環繞,禽鳥啾唧。

放眼望去,鷺園無處不是美景,最妙的還是主院門前的個溫泉池,冬日看景,白霧裊裊,堪比仙境。

當然了,此院的價格比之長安城皇城腳下的通義坊,也是不逞多讓。

不過陸宴到底還是將它買了下來。

畢竟想接近揚州的權貴,只能住在這附近。

鷺苑易主的消息,很快就在揚州城傳開了。

——

三日後,書房內。

楊宗遞上了一封書信,陸宴看過後,食指有一搭無一搭地敲打著桌案。

此次暗訪揚州,他一共調派了三十多個府兵。其中一半喬裝成了衛家家丁,另一半則先一步到了揚州,分別前往城外的茶寮、城內的酒肆、茶莊、當鋪、酒樓等處,暗暗蟄伏。

然而奇怪的是,他們只要一打聽揚州稅收之事,便發現城中百姓多是統一口徑,亦或是避而不談,就連那莊家母女也不例外。

到頭來,還是楊宗通過前日在城外的一樁命案,才得知了些消息。

前日死的人叫苗康。

苗家原是靠賣米為生的,日子還算過得去,可自打趙沖調任揚州刺史,便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話說趙沖此人,可謂是胃口極大。他先是新官上任三把火,把原本縣衙的官吏肅清了幹凈,隨後,又將揚州城所有的磨坊據為己有。

幾家磨坊,聽起來沒有多大的利潤,實則不然。

畢竟百姓只要想將糙米磨成白米,就要用他家的磨坊。整個揚州城,只要吃米,那人人都要買他的賬。

此番行徑,無異於是強制性的買賣。

長此以往,他不僅斂下無數財富,更是逼的幾家米坊相繼關門,苗家也是如此倒的……

半響過後,陸宴將手裏的信斜斜地放到了燭火上,頃刻間,就燃成了灰燼。

他擡手捏了捏眉心,沉聲對楊宗道:“除了這些,可租賃的鋪面找到了嗎?”

楊宗點頭,又從懷中拿出了一張揚州城的地圖,道:“據屬下調查,趙刺史手底下的鋪面,從小市橋到太平橋,占了約有一半以上,不過表面上,這些錢都是趙刺史夫人的母家,高家在管。”

陸宴拿過地圖,不禁冷嗤一聲。

按照刺史的俸祿,估計他兩輩子也攢不下這麽多財富。

良久後,陸宴緩緩道:“明日一早,你就動身去高家,以衛府管家的身份,去租五間鋪子。“想接觸到趙沖,只能從高家入手。

“屬下明白。”楊宗拱手道。

傍晚時分,天色已暗。

日頭下跌,層層疊疊的白雲緩緩流動,終是湮沒在了無邊際的夜空之中。

陸宴穿過廊橋,回了主院——春熙堂。

沈甄正在屋裏頭記賬,擡眼一瞧,剛好瞥見了陸宴關門時挺拔肅然的背影。

她的目光不由一滯。

說起來,自從住進鷺元,他幾乎是夜以繼日地忙著,他們很久都沒說過話。

昨日她起的早,便去院子裏小坐了一會兒,書房就在春熙堂旁邊,她橫眸一望,便能瞧見楊宗和其他幾位屬下在他的書房裏進進出出。

那時天還未亮,他應是一夜都未闔眼。

到了午時,本想喚他用膳,卻見他伏在桌案上,早已沉沉睡去。

回想在長安的時候。

她雖知京兆府的事也不少,但因他只是偶爾才去一趟澄苑,所以也並未見過他如此疲憊的模樣。

如此一來,有些話不禁變得有口難開。

陸宴坐於榻上,眼底倦色難掩。

沈甄忙走到他身邊,低聲道:“大人要不要用膳?”

陸宴揉了揉太陽穴,想著自己確實該吃些東西了,便低低地“嗯”一聲。

不一會兒,沈甄便端了些湯飯進來。

陸宴喝了一口,發覺依舊是羊肉蓮子湯,不由挑眉問她,“這是你做的?”

沈甄點了點頭,“上次瞧見陸大人眉頭緊皺,便猜到味道可能是還差了些,這回我特意加了姜去了腥味,大人覺得如何?”

四目相對,陸宴輕笑了一下。

沒想到她比自己想的,還要機靈一些。

不過這世上根本沒有無緣無故的討好,陸宴知道她這般殷勤,也是因為心裏還惦記著見沈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