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共情
夜晚的風透過窗牖的縫隙,吹到了搖曳不熄的燭火上,風來的緩,它便輕輕搖晃,風來的急,它便忍不住抽搐。
像極了,他穿過她的發絲、暗暗用力的手掌。
沈甄的襦裙,都堆在了她的腰際之上。
她咬著唇一聲不肯吭,只用那水波瀲灩的雙眸看著雕梁,萬不敢看別處一眼,連呼吸都不由變得小心謹慎。
他換了個姿勢,她驟然失重,惹得她連忙用雙手勾住了他的脖頸。
陸宴見她氣若遊絲地蜷在自己懷裏,心裏不禁泛出了點點疼惜,瞧她乖順,便低頭咬了咬她通紅的耳朵。
誰知這小耳朵,簡直是沈甄命門。
他一下嘴,她便整個人打了個激靈,那勾在脖子上的手突然用力掙紮,薄薄的指甲直接劃過他的皮膚,脖子上即刻便出現了三道血痕。
沈甄萬沒想到自己竟用了這麽大力,見他出了血,不禁有些害怕,連忙喚了兩聲,“大人、大人。”
只是這種時候,男人大多都是感覺不到疼的,反倒覺得她這兩聲嬌顫顫的大人,更為磨人。
——
二人從書房出來,已是子時,陸宴掌燈,沈甄則披著他的大氅,埋著頭,三步一停地走著。
他在一旁頗為配合,走的極慢,並未出聲催她。
進了瀾月閣,沈甄將身上的大氅疊了起來,頭依舊埋的低低的,半晌,用水浸了個帕子走到他身邊,伸手替他擦拭血跡。
陸宴的膚色本就偏白,再加上這會兒傷口的血凝了,乍一看,真是格外顯眼。
沈甄對他,向來是懼的,見他揚起脖子配合,又不出聲,手上的力氣不免又放輕了些。
陸宴微微垂眸,看到的便是她眼裏的慌亂。
他接過帕子,拍了她一下,“行了,我自己來吧。”就她那點力氣,怕是要擦到明天早上。
陸宴隨意擦了幾下,便轉身熄了燈。
二人齊齊躺下,沈甄卻心亂如麻,她本想著這兩天沖他暗示一下見大姐姐的事,沒想道又把人給得罪了。
頭一次,沈甄朝他的方向挪了挪,“大人。”她輕聲道。
陸宴“嗯”了一聲。
“明日,我把指甲削一下,成嗎。”沈甄說話的聲音又輕又柔,入耳的皆是討好之意。
偏偏陸宴就是吃她這套。
若是她默不作聲,他八成還會覺得她不懂事,但聽她如此說,不免又有些不忍了。
她的手長得極其漂亮,白皙纖細不說,就連指甲都是透著粉的,用力一攥,恍若無骨一般。
陸宴默了半晌,轉眼又將手搭在她的耳垂上,作惡般地來回撥弄,啞聲道:“不用。”
這次,沈甄繃緊身子,總算是沒再撓他了。
黑夜靜謐幽暗,她慌亂的眼神,璀璨如星,甚是愛人。
——
翌日一早,沈甄伺候他更衣,她擡眸看了看他脖子上的抓痕,到底有些心虛,“大人,不然……還是遮上點吧。”
陸宴低頭看著沈甄,問她,“欲蓋彌彰,聽過麽?”
沈甄聽出了他嘴裏的諷刺之意,暗了暗眼神,不出聲了。
反正她也想清楚了,一會兒用帷帽捂好自己的臉,比什麽都強。她今日是京兆府的幕僚,是個畫師。跟他又沒什麽關系。
穿戴完畢後,沈甄便隨陸宴一同出了門。
馬車繞出喧嘩熱鬧的街巷,又穿過幾條小路,緩緩駛至京兆府門前。巨大的匾額赫然立於頭上,顯得格外肅穆莊重。
孫少尹比他們先到,眼看著陸宴帶著一個女子下了馬車,他眼神一動,迎了上去,“這位是?”
“我請來的畫師。”陸宴道。
孫少尹連忙作輯,轉而與陸宴一對視,便看見了他脖子上的三道印,“陸大人,您這脖子是怎麽弄的?”
陸宴面無表情道:“劃傷。”
這下孫少尹的表情不禁有些微妙了,他問的怎麽弄的,可沒問是什麽傷口。他好歹也是和他平級的少尹,如何看不出那是劃傷。
誰劃的,怎麽劃的,才是他好奇的。
畢竟,他還是頭一次看到陸大人掛了彩,瞬間想到的五個字,便是難消美人恩。
孫少尹實在按耐不住自己的求知欲,又道:“可是雲姑娘弄的?”陸大人的馬車天天停在花柳巷,他可是看的一清二處。
聽了這話,陸宴側頭在孫少尹什麽輕聲嘀咕了幾句,只見孫少尹臉色大變,連忙擺手致歉。
站在一邊的沈甄,想破頭也想不出,陸宴竟同他說:我帶來的這位畫師,之所以帶著帷帽,便是因為她才剛過十四,還未出閣。
——
一個時辰過後,他們來到了宣平坊的宋宅。
宋家二老一見今日來的是位女畫師,也沒攔著,通報一聲後,就讓沈甄進了屋。
因著陸宴還是想聽聽宋家女怎麽說,便給宋家二老擺了個禁聲的手勢,站到了房檐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