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陸良伏兵7

當第一個雍州兵被洞螈咬住頭顱摔在山崖上身首異處之時,雍州兵們才從這場殺戮的美夢中驚醒。

雍州兵驚駭地看向那顆圓滾滾、光禿禿的頭顱骨碌碌地滾到自己腳邊。那摔在山崖上又落下的半幅屍骸,腸子流了一地。

洞螈是怕光的,原本這樣的破曉時分洞螈是不會輕易出現的。但是雍州兵的殺戮對洞螈來講就是無法抗拒的誘惑,它們從山崖下蔽光的縫隙中爬了過來。那嶙峋的山石中每一個縫隙裏都藏著一只或大或小的洞螈。他們一直在冷眼看著雍州兵的狂歡,他們似最優秀的獵人,靜靜地等待著獵物自己送上門來。

於是當那一個殺到忘乎所以的雍州兵不小心退到山崖下時,洞螈一口咬下了他的腦袋。

雍州兵仍然沒看清追逐著他們的對手是誰。曾經看到過洞螈的將士,已經被雍州兵砍得面目模糊成了癱在地上的一灘肉泥。

恐懼是比力量更能讓人崩潰的東西。

雍州兵的小腿顫了一顫就不約而同地扔掉了兵器。殺戮制造的腎上腺素瞬間褪去,雍州兵感覺自己的褲襠濕漉漉的一片。一陣風吹過,混著尿液的褲子貼在屁股上,比雍州兵光著的膀子更加冰冷。

雍州兵們強健的腿部肌肉一瞬間收到最緊,他們蓄了足夠的爆發力可以讓他們自己如脫了繩的惡犬一樣狂奔。

但是,

“咕咕咕,嚶嚶嚶”,嬰兒的啼哭竟然已到了雍州兵的前方。

“咕咕咕,嚶嚶嚶”,不僅僅是在前方,而是後面,中間,四面八方都響起了這樣的嬰兒啼哭聲。

失去了逃跑的方向,蓄的力一瞬間卸去。一個雍州兵一屁股摔在了泥地裏。他狼狽地爬了幾步,從地上撿起自己的大刀,又勉強站了起來。“誰!是誰在搞鬼!老子不怕你!”

人總是這樣的虛偽。嘴上說著不怕,身體卻很誠實。背是人身上很特殊的一個部位,在人恐懼的時候,總是喜歡靠著某樣東西,讓自己得到更多的安全感。

有的時候你可以選擇靠著人,有的時候哪怕是靠著一塊石頭也可以。

那名雍州兵在此時久錯誤的選擇了石頭。

他的背才將將碰到堅硬粗礪的巖石,只是感覺腳踝一涼,整個人就被拖了去。驚恐的尖叫才將將發出聲音就戛然而止。

“骨碌碌”,方才那個倒黴鬼的人頭就像被人輕輕踢了一腳一樣,直直地滾道了雍州兵的腳邊。

雍州兵裏總算還有個聰明的,大吼一聲:“大家往中間走!那東西在邊上。”

雍州兵就像螞蟻一樣在中間聚攏,小心而快速地朝前挪去。

的聲響一直緊緊地跟隨著雍州兵。雍州兵走得快些,那些的聲音就緊迫些。雍州兵腳步慢些,那些的聲音就慢些,就像是一個影子一樣。

那些雍州兵們也是時常在山林裏狩獵的,當然知道這些如影隨形的聲音意味著什麽。他們遇到了最殘暴的獵手,而他們正是最懦弱的獵物,被這些獵手玩弄於鼓掌之中。

雍州兵終於崩潰了,發了瘋似得向前跑去。絲毫顧不得自己朝夕相處的戰友,是否不見了腦袋,是否斷掉了胳膊。

雍州兵很快就追上了蕭子懋等人。那被恐懼支配的尖叫讓蕭子懋的馬驚得四處亂撞起來。那塗滿了敵人鮮血的面容,因為恐懼更加的猙獰。

此時蕭子懋、蕭子敬、蕭子良、蕭子真、蕭練與何婧英等人都聚在一處。倒不是他們不想跑了。而是在他們前方要過一個狹窄的山道,那山道過於筆直陡峭,在地上投下一片陰影。那是一塊太陽永遠照不到的地方,常年都生長著茂密的、濕漉漉的青苔。

而現在那些原本墨綠色的青苔已經呈現出了黑色,那濕漉漉的露水變成了充斥著腥味的血水。先前跑過這個峽谷的將士,只剩下一些殘肢,被零落地扔在峽谷中。

而後方逃過來的雍州兵們也充分說明了後面的情況。

他們竟然落到了前有狼後有虎的境地。他們只有聚在陽光下,唯有陽光炙烤在臉上的溫度,才會讓人有些許的安全感。

但是太陽畢竟是要落山的。這場圍獵多久會結束呢?

此時心頭最為窩火的人,非蕭子懋莫屬。他冒著私自出逃,擔著欺君罔上的罪責,壓上自己身家性命,釜底抽薪地一搏,竟然只是把自己送到了這樣一個刑場來。

蕭子懋雖然心頭惱火,也十分迫切地想要逃離陸良,但他絲毫也沒有忘了自己今天來此的目的。

他與裴婉昔對視一眼,心下都是一樣的想法。

裴婉昔站在蕭練身後,忽地神色一獰,對準蕭練的心口位置就出了手。而此時的蕭子懋竟也對蕭子良出了手。

誰會想到坐在一條船上的人,會對自己舉起屠刀呢?

一聲嬰兒的啼哭劃破長空。這一聲比之前聽到的所有洞螈的聲音都更為響亮。蕭子懋心中一驚,手裏刺出的劍就偏了三分,正好刺穿了蕭子良的肩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