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虧欠

何婧英一見王寶明,眼眶就濕了。不過半個月而已,王寶明的鬢發都已斑白。王寶明見到蕭練與何婧英溫和地笑道:“法身,阿英,你們受苦了。”

王寶明說話時有些咳喘。何婧英趕緊迎上去:“母妃,崇安陵風大,您趕緊先進屋來。”

王寶明望了望遠處,溫和地說道:“我怕什麽寒冷呢?長懋都在這裏,我能陪著他守歲,心裏高興。”

二人說話間,蕭練兄弟四人已經將院門上、屋檐下都掛上了紅紅的燈籠,冷清的崇安陵一下子溫暖起來。屋內的炭火暖融融的,小小的木屋裏飄蕩著酒香、飯菜香氣。都是尋常人家裏備的酒菜。酒是莫老頭從鎮上打來的粟米酒,菜是一碟腌肉,一盤餃子,一只叫花雞,幾個熱乎乎的烤紅薯。但就是著一抹人間的煙火氣,才分外讓人覺得難能可貴。

蕭昭粲端著酒杯站在何婧英面前,一張小臉漲得通紅。

何婧英奇怪道:“四弟這是做什麽?”

蕭昭粲支吾半晌,把心一橫大聲說道:“大嫂我敬你一杯!對不起!”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道歉,何婧英真是半分也摸不著頭腦:“這是幹什麽?”

“那日,我懷疑你是殺害父王的兇手,是我不對。夫子說,過而不改是謂過也。我既然錯了,就應該向你道歉。”

何婧英還未來及說話,蕭練便哈哈大笑起來。想起當日蕭昭粲在眾人面前咄咄逼人的欠揍模樣,再看看現在這副做小伏低的樣子,蕭練便覺得好笑。一時沒留神一句話就從嘴巴裏溜了出來:“熊孩子你也有今天。”

何婧英知道蕭練碎嘴的毛病又犯了,趕緊在桌子下狠狠擰了蕭練一把,看著蕭昭粲溫和地說道:“夫子也說過君子之過如日月之食,更也,人皆仰之。四弟不必將此放在心上。”

蕭昭粲這才高興地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蕭昭文掰了塊雞肉放在嘴裏:“這裏的東西比宮裏好吃多了。”

“宮裏今日不熱鬧嗎?”

蕭昭文搖搖頭:“父王的喪期未過,宮中禁了禮樂。一應儀典都是範貴妃操持的。許是你不在的原因,範貴妃一直在打哈欠。吃過飯草草地便結束了。”

忽地外間“哐啷”一聲巨響傳來。

蕭昭文警惕道:“誰!”說著就沖了出去。

蕭練也隨後沖出小屋,只見屋外廚房竟然塌了。茅草下,一個東西拱了拱。

蕭昭文喝道:“誰!快出來!”

一人猛地從茅草下站起。蕭昭文一驚,提劍就要刺去。幸好蕭練眼力好,看清了來人,趕緊制止道:“二弟等等!”

蕭昭文的劍尖侃侃停在那人的面門前。蕭昭文皺了皺眉,這人有三分眼熟,卻是怎麽也想不起在哪見過。

蕭練咳了一聲:“楊瑉之,怎麽讓你修個房頂還把房頂修塌了?”

楊瑉之黑著臉看著蕭練。

蕭昭文奇怪地望了望屋頂:“修房頂?”

蕭練尷尬地笑笑:“今日房頂有點漏水。”

蕭昭文更加奇怪了:“那他剛才一直在房頂上?”

蕭練趕緊推著蕭昭文回到屋裏:“二弟,你喝醉了。屋外冷,你快進去。”

等到蕭昭文進了屋,蕭練趕緊躥道楊瑉之身邊:“祖宗,你怎麽來了?趕回來吃年夜飯呐?”

楊瑉之比之前更蒼白了,高高的個子,身體卻消瘦下去,連背脊都微微有些佝僂,嘴唇也幹得裂了開來。楊瑉之嘴角一抽,沙啞著嗓子問道:“有水嗎?”

何婧英正巧從屋裏出來,看見楊瑉之趕緊拿了杯熱茶來。楊瑉之拿過杯子喝了一口,又搶過何婧英手上的茶壺,就著茶壺將一壺茶水喝了個幹凈。就像是久旱逢甘霖的植物,一壺茶喝下去,才讓楊瑉之有了些生氣。

“祖宗,你不是日蝕才能來麽?怎麽這大半夜的出現了?”蕭練好奇地看了看天空,那一輪月亮又彎又亮。

“我不知道,這也由不得我。”楊瑉之將茶杯放下,細細看了看何婧英,問道:“你們可有遇到何事?”

何婧英與蕭練面面相覷,不知楊瑉之指的是什麽,便將楊瑉之消失之後,自己從宮裏脫險又在亂葬崗遇到鬼面郎君的事簡單地與楊瑉之說了一番。

“扶桑佩?傳說中能開啟鬼域,放出陰兵的扶桑玉佩?”楊瑉之皺眉道:“關於陰兵的傳說並不是前朝才有的。曾經魏武帝就派人去尋過,派出去的人都無功而返。久而久之這個傳說就沒人再提了。到了前朝覆滅的時候,有一支軍隊在益州地界忽然消失無蹤,才讓鬼域陰兵的傳說又在本朝時興起來。”

蕭練頗有些遺憾地說道:“若不是我們被困在崇安陵,倒是可以去尋一尋。”

蕭練扯了根茅草來隨手玩著:“你這次來,準備多久再把你那沒做完的儀式補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