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義莊

何婧英接下來的幾日都在六疾館裏,幫助照看病人。倒是聽見了關於竟陵王府的不少消息。

比如蕭子良一月裏只有三日住在竟陵王府裏,其余時間都在西邸住著。

比如蕭子良與寧朔將軍王融最為交好,成日裏二人在西邸都出雙入對的,西邸的下人都在背後說王融是蕭子良的小夫人。

再比如,經常出入西邸的沈約,沈家令,最是風流。一日帶了位青樓女子去西邸快活,被去西邸探望的袁錦瑩撞了個正著,把沈約趕了出去。

再比如,西邸的名士中,有一個叫蕭衍的,最是神秘,成日裏戴著一張面具,不曾有人見過他的真面目。

所探聽到的大多都是這樣家長裏短的小道消息。聽得出來,蕭子良在西邸的活動下人並不是很清楚,甚至就連袁錦瑩也不常過問。與蕭子良交好的,時常進出西邸的人,也並不是什麽秘密。

常與蕭子良同在西邸的,有八位,世稱“竟陵八友”。只是這八位細算起來,可不是什麽單純的文人。蘭陵蕭衍、瑯琊王融、陳郡謝、南鄉範雲、樂安任、吳興沈約、吳郡陸,皆是名門望族,再者,這八人在朝中都有任職。雖不能說憑這幾個人能左右朝堂,但是在朝堂中的影響力可見一般。

而反觀太子那邊,支持太子的均是跟隨太祖打下大齊江山的武將。雖然勇武衷心,但在謀略方面卻無法與蕭子良相匹敵。更何況,如今日子過得太平了,文臣的地位自然比武將高。太子黨在朝中的勢力更是積弱。

而更為可怕的是,除了竟陵八友,還有沈文季這種暗中支持蕭子良的。

她與蕭練如今的局面並不樂觀。

六疾館外一陣喧嘩,閻無咎風風火火地闖了進來。“石老頭,出第二例了。”

第二例鼠疫病人出現了?何婧英一驚,“這人在哪裏?”

閻無咎這才看見何婧英,不過他也不拘禮,回道:“在義莊。”

何婧英:“可否帶我去看看?”

閻無咎詫異地看著何婧英:“去義莊?”

淳兒也驚駭地擡起頭來看著何婧英。小姐要去義莊???

義莊門口,淳兒拉住何婧英,眼裏滿滿的都是求生欲:“小……小姐,這裏面會不會有鬼的?”

何婧英寬慰地拍了拍淳兒的肩膀:“你就在外面呆著就好。如果害怕就回車裏坐著。”說罷何婧英在閻無咎探究的眼光下,鎮定自若地走進了義莊。

這女人簡直是個怪胎!

這是閻無咎第二次見何婧英後,對何婧英的評價。

何婧英推開義莊的門,擡腳就要走進去。閻無咎趕緊拉住何婧英:“誒,你等等。”說罷拿來兩塊白布,和兩瓣大蒜,“用這個捂住口鼻,如果想吐的話就把蒜放到上面。那具屍體已經有些臭了。還有這兩具屍體你千萬不可碰。“

何婧英點點頭,將白布蒙上。其實她並不懼怕死屍。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這幾乎是寒冬臘月裏,每個小巷裏面能見到的情景。她小時候和那些乞兒一起時,乞兒見著路邊的死人,就會將死人身上的物件拿去。都不是什麽值錢物,有時甚至只是一雙還算完好的鞋子。

她不願拿,就站在遠處遠遠地看著。等那些小乞兒將東西拿完了,她就找幾塊石頭來,放在那人面前,權當是祭品了。

盡管何婧英也算是見過世面的,但義莊是不同於人世的一種存在。不僅沒有人氣,還充滿了令人作嘔的死人氣息。

何婧英剛一進門,一股腐臭就沖進鼻子裏,她不由自主地幹嘔起來。

閻無咎譏諷地笑笑:“不如你在門外等著?”

何婧英喘了口氣,擺了擺手:“一起進去。”

果然是怪胎!閻無咎腹誹道。還是活得自在不好,偏要找罪受的那種!

義莊裏停著兩具屍體。閻無咎指了指左邊那具:“那是前幾日從六疾館送來的那具。面前這個就是我今日發現的。”

那具屍體是個三十歲左右的男人,十分瘦弱,身上已經有了好幾處被野狗啃過的傷痕。

何婧英:“你在哪裏發現的?”

閻無咎:“城郊三裏外的樹林裏。”

何婧英:“看這人的穿著,似乎是京城中人,又很瘦弱,可不像是要去城郊打獵的人。難道是從較遠的地方來的?”

閻無咎搖搖頭:“我找到這人的地方沒有車馬的痕跡。而且……”閻無咎帶上手套,將那具死屍的下頜扳開:“這人和之前的人一樣,也被人割了舌。”

又是割舌?難道這兩人有同一撥仇家?但是鼠疫,卻又不應該是人為。

何婧英:“這兩人可還有什麽相似之處?”

閻無咎掀開左邊那句屍體上的白布說道:“我在城郊找到的這具屍體,是在六疾館那具屍體之前死的。中間相隔應當有三日。兩人除了都被割了舌頭之外,身上還有很多鞭笞的傷痕很相像,手腕和脖頸處有青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