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朝重生

仿佛是烈火燒燼了一切可以焚燒之物,又同時帶走了光明。何婧英的世界只剩下暗無天日的陰冷和黑暗。

這便就是地獄?

何婧英在這暗無邊際的漫漫長路上徘徊。她抱著雙臂打了個噴嚏,就仿佛年幼時,她忍著餓,在冰天雪地裏走到破廟裏,去搶野狗嘴下的骨頭那時那樣冷。

何婧英在黑暗中穿行,並不覺得害怕。只是那個唯一能讓她取暖,與他雙雙殞命的人,卻在黃泉路上走丟了。

合該是她的錯。過了幾年安逸生活便忘了這個世間本來就該是險惡的。

何婧英在遇到蕭昭業後,可謂是順風順水。蕭昭業敬她,愛她,舍不得讓她受半點委屈。

但的確也像徐婉瑜所說,她沒有半點做王妃的資格,卻獨占著蕭昭業的寵愛。她自己一個堂堂王妃,每日裏除了扮作小廝出去聽書喝茶,就是在府裏端端正正地坐著,裝作一個大家閨秀的樣子,全然沒有盡到半點王妃的責任。不盡責,無子嗣,還霸著王妃的位置。自己被人記恨,也不算冤枉。

可是自己死就死了,可蕭昭業呢?

何婧英著實覺得對不起列祖列宗。他們何家,幫著蘭陵蕭氏打下半壁江山,為的是天下太平。這是多麽偉大的志向啊。願以家族幾世的功德榮耀,換取江山百姓的一夕安穩。可現在她卻因為自己的不爭氣,把京城裏最有權勢的一個王爺害死了。

她一直在這黑暗中徘徊。可是實在是太黑了,太冷了,她呼喚了好幾聲,也沒找著蕭昭業的半點蹤跡。

太冷了,濃烈的睡意襲來。何婧英的眼皮越來越重。何婧英心中無奈道,看來老天是不給機會讓她找著自己的夫君再走了。

一陣鑼鼓聲震得何婧英頭疼,胸口忽然被一股冰冷之氣灌入,何婧英猛地睜開眼來。熟悉的平紋素紗帳,熟悉的千步香,這裏是南郡王府中的懿月閣。她嫁與蕭昭業次年,蕭昭業在王府中為她修建的。

這怎麽回事?何婧英茫然地坐起身來。難道那一切是場夢?但為何記憶那麽清晰?就連被火灼燒的痛她都還記得。

門吱呀一聲打了開來,淳兒手捧著一束菊花從屋外裹挾著一陣冷風走了進來,手裏還抱著一束金燦燦的秋菊。淳兒是何婧英的陪嫁丫鬟,看見何婧英已經起了身,笑嘻嘻地說道:“小姐,你快起來看,天狗蝕日了!”

何婧英起身看見懿月閣外,府中的家丁門拿著鍋碗瓢盆追跑叫喊。再看著淳兒傻傻的也跟著大喊著,心中不免奇怪,難道那是一場夢?

淳兒又說道:“你今日要進宮去給鄭貴妃請安,我特意給你摘了一束菊花來熏熏衣服。這王府裏的菊花開得真好,比將軍府裏的都好,就是有些奇怪……”

淳兒這話,何婧英仿佛聽過。

“王府裏南苑的菊花開得茂盛,北苑裏的菊花卻全都凋謝了?”何婧英看著淳兒接著說道。

淳兒一臉驚訝地看著何婧英:“小姐,神了,你會讀心了呀?你怎麽知道我要說什麽?你這幾日不是害了風寒門都沒出過門麽?你怎麽知道南苑的菊花開得比北苑好?”

何婧英回想著方才淳兒進屋時,淳兒的神色,說的話,她都有記憶,她狠狠地擰了自己一下。“嘶”,何婧英疼得眼淚都快出來了。

淳兒見狀趕緊把菊花放在一邊,摸摸何婧英的額頭:“小姐,你是不是腦子燒壞了,哪有人這麽掐自己的?”

何婧英打開淳兒的手,急道:“王爺呢?”

淳兒被何婧英嚴肅的神情嚇了一跳,結結巴巴地回道:“這麽早,王爺應當是剛起身吧……”

何婧英掀開被子就跳了下去,鞋也來不及穿,推開門就跑了出去。

淳兒驚得大叫:“小姐,你去哪?你今日要入宮去,要來不及了。”

何婧英哪裏還管得了入宮這種小事,她現在唯一想要做的就是見到蕭昭業。如果這一切都不是夢,那就只有一個解釋,她重生了。

她若是重生了,那蕭昭業呢?

何婧英時常生病,蕭昭業就在自己的書房騰了個暖閣出來,平日裏看書看得晚了,都睡在暖閣裏。

何婧英猛地推開房門,懸起的一顆心總算落了地。站在書桌前,那劍眉入鬢,目如朗星,臉龐微微有些消瘦的少年不正是她的夫君麽。

何婧英猛地撲上去,雙手纏繞上蕭昭業的脖頸,哽咽道:“昭業,你在就好!我終於找到你了。”

只不過從懿月閣到書房這麽一小段距離,何婧英就打定了主意,她要帶蕭昭業離開王府!

蕭昭業曾對何婧英說過,生在帝王家真是受罪,盼著有一天能去做一個行腳走幫的商人,去東海,去西域,走得越遠越好。

她也從來就不想做什麽王妃。只是何家家訓,便是要輔佐蘭陵蕭氏成為一代明君。偏偏她們何家子嗣單薄,她的父親還沒來及多生個孩子就與她的祖父一起雙雙離世了。她作為何家唯一的長女,嫁給了蘭陵蕭氏的嫡長孫。蕭氏祖訓便是要傳位於嫡長子,所以雖然蕭昭業還不過是一個王爺,但這輔佐明君的重擔卻一分沒少,全全壓在了她一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