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1章 紙條(上)

我將那紙條打開,上面並無半點字跡,空空如也,

思索片刻,我走到柵欄面前,喊道:“官長!”

好幾聲之後,一個獄卒提著鞭子走過來,不耐煩地說:“叫甚叫!”

我說:“這室中太暗,我要給病人喂飯也喂不得,煩官長取一盞燈來。”

那獄卒冷笑:“喂不得不吃便是,要燈做甚。”

說罷,轉身就走。

我忙道:“官長莫惱,我斷不敢讓官長白跑。”說罷,我將頭上綰頭發的簪子拔下來,伸出去晃了晃,“我這病人著實要緊,還請官長通融通融。”

那獄卒回頭來,看了看我手上的簪子。

這是一根玉簪,雖說不上質地上佳,卻也值得些錢財。那獄卒顯然動了心,走過來,將玉簪接了。

“就要一盞燈?”他問。

“就要一盞燈。”我討好地說。

獄卒將玉簪塞到懷裏,轉身離開。

沒多久,他隔著欄杆將一盞油燈放到地上:“快些吃,吃完了我好收走。”

我應下,拿著等走到牢房裏。

阿桐神色有些內疚:“霓生,我自己能吃,不用你喂。你把發簪給了人,頭發都束不得。”

我笑笑:“發簪罷了,無妨。”

說罷,我將那盞燈放在地上,借著我和阿桐的身形遮掩著,將那張紙條拿出來。

阿桐露出訝色:“你……”

我示意他噤聲,阿桐神色一整,忙四下裏瞥了瞥,為我把風。

燈台上火焰如豆,我將那紙條靠近,烤了烤,沒多久,淡淡的字跡在上面顯現了出來,不多,短短兩行:先生安好,明日三更。

這字跡我不曾見過,但從稱呼上看,大約出自老張或者呂稷。

看到先生安好幾個字,我那顆一直懸著的心倏而稍稍放下了些。

自從呂稷告訴我曹叔得了心疾,我就一直惶惶不安。

——他說女君有自己的事要做,嚴令我等不得打擾。

每每想到這話,我心中皆酸楚難言。

我上次離開曹叔,是在曹麟的幫助下,偷偷溜走的。雖然我留了書,也自認做得並沒有錯,但想必此舉還是會在曹叔心裏留下些芥蒂。

不曾料到,他仍寬厚待我,默默地替我著想。

我一向銘記著祖父的話,不敢與曹叔走得太近;曹叔大約也明白這些緣由,沒有為難我。即便他曾經想讓我與曹麟成婚,也並非強求。

而當蔣亢聲稱他已經拿住了曹叔和曹麟,我的心更加沉重,恨不得馬上到下邳去找曹叔和曹麟,看看到底是怎麽回事。

說實話,我並不太相信以曹叔的智謀,會被蔣亢拿住。但呂稷不會騙我,曹叔因病弱而落入蔣亢之手並非不可能。此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我投鼠忌器,只得乖乖就範。大長公主拿著我進一步去威脅公子,我也束手無策。

而現在,手上的這字條給了我莫大鼓舞。可惜上面寫得不清楚,所謂曹叔安好,也不知指的是身體安好還是他不曾被蔣亢拿住。不過這都不是大事,只要我出去,自可再作計議。

這時,阿桐也看清了紙條上的字,神色一振,小聲道:“霓生,這……”

我看著他,笑了笑,將紙條放到嘴裏嚼了嚼,吞下去。

“你不是餓了麽。”我將食物塞給他,“快吃,有了氣力,傷才能好。”

既然有了後手,我便開始謀劃自己要做的事。

那紙條上說的後日三更,自是約定動手之時,在這之前,我須得做幾件事。

第一件,是把雲琦手上的無名書都拿回來。

此事其實不難。雲琦既然費盡心機將我弄到此處,可見他對無名書的執念頗深,不利用利用著實對他不住。於是,第二日一大早,我便讓那獄卒去請雲琦。

那獄卒自是不願被我使喚,不過我告訴他,這是一件大好事,他只消告訴雲琦,我願意譯書,雲琦說不定會賞他。獄卒將信將疑,最終還是去請了。

沒多久,雲琦果然來到。

“想清楚了?”他問。

“我和曹叔父子的性命都在你手上,想不清楚又能如何?”我淡淡道,“堂兄將所有的書都取來給我,我自當為堂兄譯出來,不過堂兄也須踐諾,斷不可傷害他們父子二人。”

雲琦露出微笑,朝身後侍從點了點頭。

那幾個侍從隨即送來了筆墨紙硯以及幾冊無名書,還搬來了案台。

我將那幾本無名書翻了翻,又數了數,一共五本。

“就這些?”我問。

“日後還有。”雲琦道,“三日內,你將這些書都譯出來。”

倒是心急。

我說:“我又不是神仙,三日怎做得完。”

雲琦不緊不慢道:“若做不完,那曹氏父子的性命便也難說了。”

我只得閉嘴。

雲琦見我順從的模樣,大約頗是滿意,將獄卒叫上前來,讓他好好看著我,賞了他一貫錢,便走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