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 宅邸(下)

第二日,我起了個大早,如往常一般回到□□裏。

出乎意料,我到堂上的時候,見到秦王已經坐在案前翻閱奏報。馮旦侍立在旁,正給他上茶。

看到他,我心裏不禁有些困惑。他昨夜宿在營中,照理說應該要過了午時才會回來,不想竟這麽早……

“你昨夜不在王府中?”秦王擡眼便看到了我,開口問道。

“正是。”我答道,“殿下的病都好了,我夜裏留在王府裏也別無他用,不若回到家裏去住。”

秦王看著我,意味深長。

“那是元初的府邸,怎成了你的家裏?”他說。

我理直氣壯:“元初是我未婚夫,那宅子將來自有我的一份,怎不算我家裏?”

“莫忘了你是王府幕僚,”秦王道:“孤要與你問策之時,你不在怎麽辦?”

我反駁道:“謝長史等人也是殿下的幕僚,可他們也並非宿在王府。”

“孤若有問對之事,長史等隨叫隨到。”秦王道。

我隨即道:“我亦可隨叫隨到。”

秦王沒有說下去,唇角彎了彎,轉頭對馮旦道:“你聽到了?”

馮旦忙道:“聽到了。”

“日後孤但凡有召,你便讓人去將她請來,她必不推拒。”秦王道。

馮旦應下。

我:“……”

“早先宮中送來了些糕點,你先去吃了。”秦王道,“半個時辰之後,長史等人過來議事,你莫遲到。”

說罷,他沒再理會我,繼續翻奏報。

馮旦走過來,對我笑笑:“霓生姊姊,那些糕點就在廂房中,我引你去。”

我的確沒有用早膳,看了看秦王,應一聲,跟著他離開。

走出堂外,我忍不住問馮旦:“秦王昨夜不是宿在了營中麽?怎回來這般早?”

“大王後來又改了主意,”馮旦道,“昨日入夜之後,他便回來了。”

我訝然:“為何?”

“我也不知。”馮旦道,“大王要去何處便去何處,我等豈有多問的道理。”

我點頭。

馮旦看著我,一臉神秘:“霓生姊姊,你知道你方才在堂上與大王對答時,像誰麽?”

我問:“像誰?”

“姊姊可曾讀過陌上桑?”

“讀過。”

馮旦道:“我方才看著姊姊,覺得姊姊就像那秦羅敷。”

我:“……”

“秦羅敷?”我狐疑地看他,“哪裏像?”

“便是姊姊那神氣,”馮旦笑嘻嘻,“大王不過是想要姊姊住到王府裏方便,姊姊那般義正辭嚴,仿佛大王要逼迫良家一樣。”

我是秦羅敷,秦王就是使君,那公子就是……

不對。秦羅敷那丈夫三十才當上侍中,公子二十才出頭便已經當上了。

我心中不由一蕩。

“胡說什麽。”我說:“你這般作比,小心秦王聽到了罰你。”

馮旦忙道:“我也只敢與姊姊這般玩笑,在別人面前斷不敢胡言。”說罷,他看著我,嘆口氣,“姊姊,我起身有一事甚是不明。”

“何事?”我問。

“我看大王對姊姊甚是有心,姊姊怎總在他面前這般倔強?”

我訝然,看他一眼。

“他對我有心?”我只作不明,“何以見得?”

“姊姊覺察不出來麽?”馮旦道,“除了姊姊,大王還對哪個女子這般好過?”

我說:“他怎對我好了?”

馮旦睜大眼睛:“還不好?他知道姊姊喜歡吃宮裏的糕點,總讓我去吩咐庖廚給姊姊做,今日這早膳的,也是他昨日吩咐宮裏備下的。”

我愣住。

“還有那時在燕國,姊姊給大王治病的時候,姊姊記得麽?”

我想了想,不解:“那時又怎麽了?”

“那時,大王病得都快咽氣了,還不忘交代我,說姊姊遠道而來,行囊必是簡樸,教我務必多照料姊姊起居,一應用物皆要準備周到,不可隨便應付。”

我看著他,驀地想起那滿箱滿櫃的各式衣裳。

“如此說來,我那箱櫃中的衣裳都是秦王讓你置辦的?”

馮旦撓撓頭,笑了笑:“我也不知姊姊喜歡什麽樣的衣裳,大王說各式都置辦些,可按宮中之制,姊姊自己會挑。”

我了然,想了想,竟是如此。

“姊姊,”馮旦道,“你聽我一言,天底下能教殿下這般上心的女子,也只有姊姊了。姊姊莫非一點亦不曾對殿下動心?”

我有些後悔我與馮旦走得太近,以致他愈發囂張,竟當面問起這事來。不過我知道按照秦王的脾性,倒是做不出讓馮旦來撮合的事。

“我與桓公子的事,你該知曉。”我看著馮旦,意味深長,“你莫非想教我始亂終棄?”

“也不是,”馮旦訕訕,忙道,“不過與姊姊說說心裏話罷了。”

我嘆口氣,道:“既然你心中有疑,我也不瞞著你。你知道秦王為何待我這般殊異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