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章 猜疑(下)

董貴嬪突如其來,眾人皆詫異。

秦王聞得此事之後,旋即從案前起身,迎出門去。

還未出院子,董貴嬪已經扶著老宮人的手,走了進來。

眾人忙上前行禮。

“我聽聞你昨夜又燒熱了,便趕來看看。”董貴嬪看著秦王,“你現下覺得如何?”

秦王微笑:“兒已安好,母親不必掛念。”

董貴嬪細看他神色,大約覺得果真無事了,眉間松下來。

“你昨日又去營中騎馬了?”董貴嬪嘆口氣,“我早叮囑過你,你大病新愈,切不可掉以輕心,須得好好靜養一陣。你偏偏不聽,總這般逞能,再大病一場如何是好?”

秦王道:“昨日是兒不慎,不過母親寬心便是,有雲霓生在,斷不會有礙。”

我在一旁聽著,不由癟了癟唇角。

這秦王也不知是不識眼色還是故意,董貴嬪早在他面前表示過不喜歡我,還不知死活地特地提我。

果然,董貴嬪聞言,將目光看向我。

“哦,”她的聲音不辨喜怒,“雲霓生也在。”

我只得行了禮。

董貴嬪沒對我多加理會,秦王看我一眼,攙著她,往堂上而去。

見他們母子和樂的模樣,我知道自己在跟前不討好,便懶得湊這等熱鬧。趁著無人注意,我從一旁溜開。

不料沒走幾步,我聽到有人在背後喚我,轉頭看,是謝浚。

“霓生,”他走過來,道,“你去何處?”

我信口編道;“我還未用早膳,去找些吃的。”

謝浚微笑:“我正好也不曾用,一道用膳如何?”

我訝然,謝浚卻吩咐旁邊的內侍去準備早膳,擺到旁邊院子的堂上去。

見他如此,我也只好從命,跟著他前行。

鑒於謝浚每次找我,都是有話要跟我說。我心中猜測著,不知他是要問方才商議的政務,還是又像上次一樣,警告我不要有貳心。

“昨夜,是你為大王治病?”他問。

我說:“也不算治病,不過伺候他服藥歇息罷了。”

謝浚莞爾,道:“霓生,多謝你。”

我訝然,看他認真的模樣,反而有些不自在。

“長史為何突然道謝。”我說。

“自當道謝。”謝浚道,“霓生,你幫過我等許多回,我卻從未道過謝,著實慚愧。”

我訕然:“長史不必這麽說。”

畢竟秦王許了三張空帛書放在了我這裏。

謝浚道:“霓生,大王雖待人少了些親切,但他從無惡意,你莫覺得他與你為敵。”

我聽得這話,不由有些詫異。

“嗯。”我說,“又如何?”

“不如何,”謝浚道,“不過見你方才看殿下的眼神,仿佛他又欠了你的錢。”

我:“……”

謝浚笑了笑,將面前的杏仁粥攪了攪,輕吹一口氣,慢慢吃起來。

他頗有名門世家的做派,用食不語,文雅地把粥和小點都吃了之後,拭了嘴,又喝了一口茶,方才看向我。

“聽殿下說,元初要來雒陽了?”他問。

提到公子,我不由心中一蕩。

“正是。”我說。

謝浚頷首:“有時,我甚羨慕元初。”

“為何?”我問。

“灑脫。”謝浚道,“他心中有了認定的事,便大膽去做,全然不管周身藩籬。”

我聽得這般誇贊,不禁得意,嘴上卻道:“不過是來雒陽罷了,有甚大膽。”

“還不大膽麽。”謝浚道,“我且問你,元初此時為何要來雒陽?”

當然是為了我……

我說:“那信中說,為了與大王商討聖上還都之事。”

謝浚笑了笑:“若商議還都,現在還太早。無論你和元初還是沈沖,都不會願意在大王定天下之前迎聖上還都。”

不愧是謝浚,這都猜了出來。

我說:“長史哪裏話,我等都恨不得聖上不孚眾望,早日還都,以定天下大局。長史這般說,豈非陷我與元初及沈都督不忠不義之地?”

謝浚道:“哦?如此說來,元初果然是來商議還都之事?”

“當然是。”我說。

謝浚仍淡笑,似乎沒有跟我爭執的意思。

“霓生。”他說,“方才堂上所議之事,有兩處,我以為頗是要緊。”

他到底是問起了此事,我道:“那兩處?”

“其一,乃清查戶籍。”謝浚道,“此事須得時日,少則數月,多則上年,而這些流民處置乃迫在眉睫,你這計議,只怕遠水不救近渴。”

我說:“者不難。雒陽周圍的田土,當下至少四城已經荒廢,大多是豪強高門名下。這些年民生凋敝,時局動蕩,豪強高門田莊中的奴婢多有逃離,故而連田土都耕種不全。朝廷只消先將流民編作屯戶,而後與各家商議,拍屯戶替他們耕種,所有收獲由朝廷和家主分成,分多少皆可商議。那些田土空著也是空著,如今能有人照管耕種,對於這些豪強而言乃是再好不過,只要價錢合適,他們不會推拒。如此一來,不但流民有了安置之所,軍營的倉儲亦可收獲些糧食,豈非大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