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盛怒

自從上次從宮裏回來,我就一直在想,長公主什麽時候會將與南陽公主定婚之事告知公子。

但第二日,我就去了淮陰侯府。

其實我一直努力不去想這件事,那畢竟對我而言一點也不愉快。並且天殺的,我的理智告訴我,公子娶南陽公主是對的。

青玄走後,我仰頭躺在褥子上,望著房梁發愣。

我知道此事對於公子而言,乃是有利無弊。但知道是一回事,道理是一回事,而心底的思緒,則又是另一回事。

那時,我還曾肖想過將來。

我在鄉下待膩了,總會回雒陽來看看,到那時,我興許會忍不住去看公子。他那般貴人,桓府之外的尋常人其實很難見到,抓著貴胄們到鄉野中踏青秋遊之類的機會,或許能遠遠看上一眼。那時,我大概會看到公子騎在馬上,而他的身旁,是一輛華美無匹的馬車,南陽公主坐在裏面,撩起車幃,與他相視一笑。

或許,她旁邊還會坐著一個小公子或者小閨秀,面容與公子有幾分相似。

公子經過人群時,總是目不斜視,而我,只能站在一眾傾慕者之中,遠遠地望著……

我想著這些的時候,仿佛置身那情境之中,心底生出一股濃濃的惆悵來。並且無比痛恨我當年幹的蠢事。我要是沒有答應族叔沒有離開淮南就好了。那樣,我就不會遇見他,我可以無憂無慮,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會為這些備受折磨……

不想公子竟是公子推拒了。

為何?

心頭催得慌,我摸摸額頭,仿佛又在發熱了……

公子與南陽公主的婚事乃是計策的一部分,如今受了阻礙,我一直想著長公主什麽時候會來找我。

如我所料,午後,一個女官來到,讓我到堂上去一趟。

“聽說你病了,我事務繁忙,也未來得及去看一看。”見禮後,她看著我,神色和藹,“現下可是好些了?”

我謙恭地答道:“今日已經大好,勞公主掛心,奴婢慚愧。”

長公主笑了笑:“你是我府中的人,何言掛不掛心。”說罷,她嘆了一聲,“為了那昨日之事,我方才入了宮去,已經稟報了太後和皇後,皇後下令嚴加追查,待捉拿到那主使之人,必嚴加問罪。”

我說:“如此,想來不久便可破案?”

“破案?”長公主冷笑,“此案我自會去破,到時候一個也跑不了。”

我知道她的意思。

皇後這般承諾,不過表個態。恐怕包括長公主在內,誰也沒有當真。龐逢雖行事跋扈,但說到底,背後的人就是她。當然,這行刺之事乃是出於意氣,幼稚且鹵莽,皇後又有意拉攏長公主,未必與她有關。但就算此事真的是龐逢一人做下,皇後查出來也不會拿他怎麽樣。

“霓生,”長公主道,“元初不願答應婚事,如何是好?”

到底是說到了這事。

我說:“奴婢那時不在府中,不知公子推拒時,是何緣由。”

“他說他年紀尚輕不想考慮成家之事,又說這是中宮的陰謀,我等一旦答應,便成了攀附奸佞之人,將來必要遭人詬病。”說罷,她嘆口氣,“元初脾氣你還不曉麽?他想做和不想做的事,都能扯出長篇大論來。”

我說:“公子所言,亦非全然無所道理。”

長公主訝然:“哦?”

我說:“公主可知,原中書令吉褒,已經升任了太子詹事,今日便往東宮赴任?”

長公主頷首:“知曉。”

我說:“加上昨日散騎省一行遇襲之事,奴婢以為,皇後動手已在不遠。”

長公主道:“這我亦有所感,只是不知她要如何動手?”

我說:“此事,當與梁王脫不開幹系。”

“梁王?”長公主訝道,“他做了什麽?”

我說:“吉褒任太子詹事,是梁王舉薦。廢立之事,必與梁王脫不開幹系。而促成皇後下手的,恐怕也是梁王。”

長公主一驚:“你先前不是說梁王可為宗室出頭,如今他竟又是要助紂為虐?”

我說:“公主怎知,梁王促成皇後下手,便是要助紂為虐?”

長公主不解:“怎講?”

我說:“先帝的諸皇子之中,梁王的年紀僅次於聖上,若其大權在握,自是可行伊尹周公之事。不過以公主對梁王了解,再觀其夙日行徑,梁王可似伊尹周公?”

長公主主了然。

“憑他,也想爭位?”她冷笑。

我說:“梁王的三個兒子皆在北軍擔任要職,右衛將軍許秀是梁王親故,與梁王一向甚善。不僅如此,新任的右衛殿中將軍陳復,早已為梁王所籠絡。雖庾茂對皇後忠心耿耿,但一旦梁王召集內外之兵突襲,庾茂亦只能受死。梁王經營宗室已久,皇後倒荀時,便曾借助梁王之力召集藩王之兵,威脅雒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