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日子就這樣不緊不慢過著,很快到了臘月。

海水結了凍,紅樹村的村民們出海打漁從早出晚歸改變晚出早歸。也從一日三餐,改為一日兩餐。

今年好事連連,村裏也沒有人抱怨。

早上,陸時冬一大早就起來讀書。吃飯時,他說起一件事,“爹,娘,三日後休沐我想邀請同窗來家裏做客。你們看行嗎?”

陸老頭自然沒什麽意見。

陸婆子來了興致,“誰啊?叫啥名?”

陸時冬抿了抿嘴,提醒道,“就是之前我跟你們提過的,考中秀才的那個,他去縣城書院讀書,我倆好久沒見了。”

陸婆子笑了,“那咋不行。你要是有功課不會的,正好問問人家。”

陸時冬點頭。

陸婆子又問,“對了,我之前好像聽你說他家裏挺有錢的,他怎麽不邀請你去他們家啊?”

不是她不想招待客人,而是他們家窮的很,擔心給兒子丟臉。

陸時冬張了張嘴,有些難以啟齒。

陸時秋就看不上他這點,有啥就說唄,吞吞吐吐跟個娘們似的,“你不說,回頭咱們要是說錯啥話,做錯啥事,你可別怪到我們頭上。”

陸時冬心想也是,便不打算再隱瞞,“他是家裏的庶子。”

庶子?家人都有些陌生。

別說他們村,就是附近幾個村子也沒聽說過誰家納妾的。

娶個婆娘都能把家底賠上去,哪家還能納得起二房。

能納妾,足以證明對方家底不薄,陸時秋心中一動,“他叫啥名啊?”

“張又新,和我同歲。”

家裏人都是地道漁民,去縣城也就是賣賣海貨,自然沒機會認識有錢人。

聽到這個名字,也只覺得陌生。

倒是陸時秋自己賣蛤蜊的時候,四乙好像順嘴說了一句,嚴家老大是因為張家幫助才當上了家主,“張家跟嚴家啥關系?”

陸時冬有些驚訝,沒想到三哥居然知道嚴家,不過他想到三哥經常跑縣城,也就釋然了,“張家和嚴家是姻親。”

陸時秋恍然,沒興趣再問下去了。

洪氏最愛八卦,見三弟問到一半居然不說話了,有些急,“老三,這嚴家是哪家啊?我咋沒聽過啊?”

陸時秋慢條斯理喝粥,“是我在縣城聽過的大商賈。家裏很有錢。張家能跟這樣的人結親,家裏來頭恐怕也不小。”

“張又新的爹是舉人。我聽人說張叔父從秀才時,嚴家老爺就資助他。後來退了親,娶了嚴家小姐。前年,嚴老爺還給張叔父在府城謀了個從七品州判。”

官老爺的兒子,哪怕是庶子也是金貴人。

陸老頭捧粥的手都頓住了,咂摸兩下嘴,“他爹是舉人,他怎麽跑這邊拜師?”

老四的先生就是個秀才,還是多少年也沒中舉的秀才。

陸時冬把這其中的緣故說給他們聽,“張叔父祖宅就是隔壁村的。他嫡母不喜歡他,張叔父就讓他和他姨娘待在鄉下。每年給他寄銀子,並不管他。”

一個庶子而已,估計張州判也不放在心上。

洪氏撇了撇嘴,“當姨娘生的孩子也都低人一頭。你同窗娘家恐怕也不是什麽好人,為了倆銀子就把女兒推進火坑。”

陸時冬想起那黃家伯父伯母對張又新很是憐惜的模樣,應該不是他們推女兒進火坑的。只是原因如何,他還真不知道。所以只能沉默。

陸時秋倒是有些好奇,“那個嚴小姐家裏那樣有錢,為什麽還給夫君納妾呢?”

張又新的年紀應該跟老四差不多。張老爺中舉的事,他記憶裏倒是沒聽過。可見至少是在他記事之前發生的事。

陸時冬解釋,“他姨娘就是當初跟張叔父定親的姑娘。被人退親,她就尋死。後來跑到張家院門上吊。被張家人救了下來。張家以為她想訛錢,就給她兩百兩銀子作為賠償。誰成想,那姑娘說生是張家人,死是張家鬼,就是不肯。”

陸婆子一拍大腿,“哎喲,這姑娘傻了呀。有二百兩銀子作為嫁妝,嫁給誰家都是吃香的喝辣。她咋這麽想不開呢。”

陳氏的小叔就是讀書人,一大家子供了他幾十年,哪怕他到最後只是考中了童生,可靠著給書肆抄書,也比她爹娘打短工來得強,她從小耳濡目染知道讀書比種地要輕松,所以也算心有感悟,“娘,你這樣想,可人家不這麽想啊。好好的舉人夫人當不成,卻當個平頭百姓的正妻,還得起早貪黑,多辛苦啊。”

陸婆子細想了想,也對。她覺得好,人家未必覺得好。

“最後,張家就納了她當小。”

陸時秋失笑搖頭,這姑娘恐怕腦子不好使。姨娘最是上不得台面,瞧瞧那張又新考中秀才,張州判也沒打算把兒子接過去。可見庶子有多不受待見。

陸老頭喝完撂碗,“這事咱們聽就聽了,等人來了,千萬別揭人傷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