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既做我的眼淚(01)(第2/3頁)

他擔不起,也不願擔這樣的職責。

回去思來想去,叫許萼華將孩子做掉,等他去了首都,事業有起色以後,他定然回到南城,光明正大上門求親。那時,他們再要一個孩子也不遲。

“我叫萼華回去考慮考慮。過了半個月,她來告訴我,她自己已經去醫院動過手術了。她沒別的要求,只想跟我一起去首都。”

那時候,蔣從周不過二十歲,比許萼華還要小兩歲。

他希冀北上便是飛黃騰達,當然不可能帶上一個累贅。

於是,哄騙她,他先去,等找好地方,落穩腳跟,再將她接去。

年輕男人被野心蒙蔽,從不以為自己心狠手辣。到了首都,他便斬斷原來的所有聯系方式。

將南城讓他灰頭土臉的一切,以及此生唯一一次動過真心的感情,盡皆捐棄。

蔣從周一字一句的,在心上定自己的罪,“我萬萬沒有想到,萼華並沒有……”

在並不知曉“蔣錚”這個人之前,陸明潼想象過諸多情況,許萼華為何會未婚先孕。

其中一種,他自己最喜歡,也一度信以為真:或許自己父親是一名軍人,戰場上犧牲了,以至於許萼華悍然決定留下遺腹子,以作念想。

知曉自己的父親,多半只是個不入流的歌手以後,陸明潼也有過諸般想象,其中最為他所能接受的是,外公棒打鴛鴦,許萼華決定留下愛情的結晶。

但沒想到,今日聽聞的真實故事,遠比他以為的狗血、低級、俗辣。

陸明潼胃裏翻江倒海犯惡心,不喜他貿然親切地叫他“明潼”。

神色始終漠然,“我聽不明白蔣先生究竟有什麽用意。”

蔣從周和現在的妻子結婚以後,一直無所出。

後來才知曉,時時要他瞻仰供奉的這位千金小姐,讀大學時就為當時的男友流過兩次產,不孕或許就是那時沒恢復好落下的病根。

對此他無所謂,甚至堅定了自己出人頭地的決心。

隱忍狠辣,殺伐決斷地經營了這些年,終究,他與妻家相互制衡,甚至隱約要壓過一頭去。

個中情由,蔣從周沒有細說。

只笑一笑說:“我打算開一家互聯網公司,配齊團隊和職業經理人,你和你的朋友,盡可以隨心所欲做研發。往後的發行渠道……”

“蔣先生。”陸明潼打斷他,“我自認為,單憑自己的能力,我也能做到自己標定的高度。無功不受祿,蔣先生可將財富贈給更需要的人支配。”

他一口一個的生疏的“蔣先生”,噎得蔣從周更熱切的話也說不下去了。

背過臉去咳嗽幾聲,“你不收,可我的遺囑裏卻不能不記你一筆啊。”

陸明潼沉了臉色。

蔣從周又說:“明潼,實不相瞞,我沒多少時日可活了。”

蔣從周在病情惡化,住院的這兩天裏,生生死死的都想過一遍。

近日醫生判了他的死期,左右,不過就一年時間了,叫昂貴的靶向藥吊著,興許還能從死神手裏摳回一些余地,但至多三年,也就到頭了。

人都是賤種,尤其將死之人,從前發願要摒棄的一切,而今卻急吼吼的只求彌補。

他怕到了地底下不得瞑目。

陸明潼沉冷一笑,“可見,別人的尊嚴,還是比不上你成全自己內心的平靜更重要。我二十多年的人生,從來沒有你這樣一個角色,往後也不會有。你很會道德綁架這一套,但恐怕你一點也不了解我。”

最後,他不憚將話說得更難聽些:“配合治療,好好保重身體吧。出於禮節,你的吊唁禮上,我願意出席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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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漁最近忙得很,為了那單新西蘭舉辦的婚禮。

一切合作夥伴,都得去跟當地的談,尤其鮮花供應商。

她雖然只是leader,協調人手,跟進任務也操碎心,手下搞不定的,少不得要她親自出馬。

晚上發了條消息給陸明潼,叫他自己吃晚飯。

加班結束之後,開車回到住處,在附近小店裏打包了一些夜宵,提著上樓去。

往常這個時間點,但凡不是要趕功能,陸明潼就已經從清水街回來了。

結果開了門才發現,家裏黑燈瞎火的。

她伸手摸門邊開關準備撳下去,黑暗裏分明一點紅星亮起。

她嚇得心臟跳出嗓子眼,“……你怎麽不開燈呀?”

沒有應聲。

沈漁後知後覺地嗅到了煙味,打開了燈,放下打包的東西,蹬掉通勤鞋換上拖鞋,便著急忙慌地走過去。

年輕男人頭枕在沙發扶手上,少見的臉上浮一層戾氣。

沈漁跪在他的拖鞋上,伸手去探他眉宇,“怎麽啦?”

陸明潼不想讓自己的煩躁牽涉沈漁,起身摁滅了煙,想去洗個澡,沖掉身上濃重的煙味。

沈漁瞥見煙灰缸裏,好些燒盡的煙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