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山長水遠仆仆來赴(03)

冷風裏捱著,不曉得他們哪一個會先凍感冒。

陸明潼央求的語氣叫她,先進屋去吧,他們始終缺席的一場對話,還要繼續拖延下去嗎?

沈漁沒有反對和掙紮,被他挽住了手,拖靸著沒來得及換下的室內拖鞋,往回走。

陸明潼給她買的毛絨公仔也著急忘帶,落在了客廳的沙發上。進屋以後沈漁去沙發上坐下,無所適從地將其抱在了懷裏。

陸明潼去了趟浴室,片刻回來,手裏一方絞得不再滴水的熱毛巾,蹲在她面前,伸手要去幫她擦臉。

她抗拒地要往回退,被他摟住後頸攔住。

看似蠻橫的動作,落到她臉上卻是溫柔的。

沈漁一把奪過來,自己動手。凍僵的皮膚復蘇,讓熱燙的毛巾捂著,復又微微泛紅。擦過臉,又將毛巾握在手裏,擦了擦掌心,低頭,疊整齊了。

陸明潼拿過毛巾,回到浴室,自己澆著涼水,洗了一把臉才又出來。

他從外套口袋裏找出煙和火機,燃了一支,遠遠地靠在了餐桌那兒。

先出口的是道歉,為自己得了這個秘密,卻像得了把柄一樣的來欺負她。可是,轉而他又說,你不知道俞霄告訴我這些話的時候,我有多高興。

多高興,同時就有多痛苦,因為誤解了你,還讓你活得比我更加的找不到出口。

沈漁出聲打斷他,涼涼音色,“別把我說得那麽慘,只要我願意,分分鐘可以找另外一個男人結婚。”

“找個不愛的人?”

沈漁沒有正面回答。

情緒崩潰以後重新整裝,沒花去她太多時間,因為這些決心是早早下定的,憑他的幾句話、一個吻,遠不足以撼動。

“陸明潼,我告訴你我跟你有什麽不同吧——假如換做是我考上了清北,我一定不會選擇你,而是毫不猶豫奔著前程而去。”

“無所謂。”陸明潼全然冷靜的語氣。

不在乎他是那個愛得更多的人,因為哪怕付與十分,只要她還以一分,對他而言就是救贖了。

“你沒聽明白嗎,”沈漁環抱著公仔的兩只手緊緊絞在一起。她眼鏡在外套口袋裏,這時候肯定已經弄臟了,她不想戴上。這正好成全她不必去看他的表情。

“……小孩子才會把愛情看得比天大。我從小就是這麽得過且過、趨利避害,不領頭,不冒尖,為了一點隨時可能生變的喜歡去冒險,你覺得我是這種人嗎?”

陸明潼冷眼審視她,告誡自己不能小瞧她的決心,這都是她的伎倆,為了趕他走,什麽刻薄話都能說得出口。

他吸了一口煙,比她更鎮定地開口,“如果你真有你說得這麽涼薄,最初你就不會搭理我,怎麽會仍由自己落到現在這個狼狽的局面?”

她神色一滯,仿佛被他狠狠地將了一軍。

看到她的底牌以後,這牌可就太好打了。

“你是我見過最口是心非的人。”

沈漁認了他的指控,“隨你怎麽說吧,反正,我不會跟你在一起。”

至於理由,陸明潼比她更清楚。

遠離鬧市的小島,到了夜裏,門窗緊閉,將風聲攔在了外面,而當他們不說話的時候,這屋裏安靜似一處墳墓。

陸明潼手裏的那支煙燃完了,他啞聲咳嗽一下,撳滅了煙頭,扔進一旁的垃圾桶裏。

這才開口:“我沒有別的選擇,只能做個自私的人。”

不然你我之間,就真的沒有一點可能了。

沈漁丟了手裏的公仔,站起身,到客廳南向去打開窗,讓新鮮且寒冷的空氣灌進來。

她想讓自己清醒些,不要在最緊要關頭失足跌落。

那底下是深淵萬丈,掉進去就沒個全屍。

從前,她不相信人能夠體會到那麽切實的痛楚。

所謂“心痛”原來絕非一個誇張的形容,它真是能叫人從生理上感覺到心臟被人戳刺、搓拽、煎熬又冷凍,牽扯著理智也要跟著一起嗝屁。

在這種狀態下,人為了能夠停止這種痛法,真是什麽樣的事都能幹得出。

上一回,有這種感覺是逼走陸明潼出國。

她差點追到機場去,效仿三流電視劇的橋段。

這一回就在此刻。

沒道理,上一回做得到,這一回卻做不到了吧。

沈漁吹夠了風,頭腦也清醒了,剛想關上窗戶,再次整肅原則與界限的時候,一陣腳步聲靠近。

陸明潼已經走了過來,繞過她去,將窗戶關上了。

玻璃窗上映出了他倆的影子,因有燈光幹擾,並不清明的。

兩個人同時沒有動作,只盯著那兩道影子。

是陸明潼先開口,伴隨著要來摟她的動作。

沈漁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沒阻止。

可能因為那兩道影子吧。

他手臂自她背後環過來,摟在她腰上,緊跟著說:“你答應不答應都無所謂,我們各自堅守立場,看誰先服軟。反正,跟你糾纏,好過跟你一刀兩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