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偷吻到的露珠(01)
沈漁問唐舜堯要了兩天的假,這才去了一天。她沒工作狂到提前返崗,多出來這一天,決定去爺爺那兒一趟。
城西那一片都是老房子。與清水街的“老”不同,這裏灰墻紅瓦,樓層低矮,樹木繁密,濃陰匝地,很有些避世的煙火氣。
前幾年這裏劃歸為了保護性建築區,斷了大家拆遷致富的念想。不過倒有人另辟蹊徑,租與商人改建成為民宿。
因此,徘徊於這一片的,要麽如沈爺爺這樣的老年人,要麽就是前來觀光的文藝青年。
沈爺爺很見不慣一些小年輕跑來這巷子裏面鬧騰,要說他們是真來欣賞建築的也就罷了,偏偏就是找一段灰墻花窗,嘟嘴自拍。
沈漁洗碗的時候,沈爺爺就跟在後頭抱怨,聽得她憋不住笑。
沈爺爺單獨在家,隨意炒兩個菜就能把自個給打發掉了。但沈漁來的話,他會去巷口的菜販子那兒弄一條鱸魚、半只老母雞,再買些鹵品,親自燒飯。
他手藝不賴,至少燒魚的水平,能將沈漁的五臟廟伺候得服服服帖。
吃完飯,沈漁再滿屋子逛逛有什麽可做的。
沈爺爺愛幹凈,讓沈漁的滿腔孝心無用武之地,就說,那要不陪你下會兒象棋吧。
“你一個臭棋簍子,我不稀得跟你下。”雖這樣說,沈爺爺還是支撐了棋盤。
頂頭國槐樹篩一地的陰涼,沈漁坐在木椅子上,有點兒酒酣飯飽的困倦。
她一步臭棋葬送全局,沈爺爺幫她復盤,棋子挨個擺回去,說你得這麽這麽下,你看,這不就能將我了麽……
沈漁在棋藝方面毫無上進心,嘴上說學會了,下次還敢亂下。
她抱著膝蓋,沒走心地推了推棋子,忽說:“爺爺,我跟陳薊州分手了。”
沈爺爺毫不驚訝,甚至說:“分了好,這人我瞧著很不靈光。”
“他都讀博士了還不靈光呢。”
“不會待人接物,讀到博士又有什麽用。”
“之前倒沒聽您對他有什麽意見呢。”
“兒孫有兒孫福,你帶他過來見我,總不是想讓我阻攔吧?你喜歡就好,爺爺不摻合你這事兒。”沈爺爺頓一下,“……你真準備下這兒?我跟你說,你下這兒就又輸了啊。”
沈漁公然悔棋,把子撤回來,換了一步路數,這下沈爺爺更嘆氣了,“……輸得更快。”
沈漁吐吐舌頭,“你再這樣我開手機讓AI教我下了啊。”
沈爺爺推了棋盤,喝兩口茶,說歇歇再下。
沈漁手臂搭在椅背上,腦袋枕上去,“我外公要過七十大壽了,您到時候去嗎?”
“不去。人過生日,我去添堵,不合適——你媽回來吧?”
“回呢,跟她通過電話了。”
沈爺爺沉默半晌,“文琴也不容易。”
一時無話。
沈漁望著散落一地的光斑,風吹葉搖,那光斑也跟著晃動,像在水裏似的。
沈爺爺瞅她一眼,淡淡地說:“小魚兒,你也別把自己過得老氣橫秋的。什麽陳薊州,王薊州的,分了就再找一個,眼睛擦亮點兒。再不濟,結了婚還能離婚。爺爺不管你帶什麽人回來,緊要一點是,你得喜歡。”
“……嗯。”
沈漁從沒把心裏想法細致同爺爺說過,可他卻比都看得透徹。
最後,爺爺說,生活多苦啊,你得自己賞自己甜頭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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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漁在爺爺這兒吃了晚飯才回清水街。
爬上樓,發現六樓大門敞開,燈火通明。
沈漁探頭往裏看了看,卻見客廳裏兩個年輕男人,正架著梯子給墻面刷漆。
屋裏亂糟糟的,地上鋪了防水布,散落幾只油漆桶,屋裏一股刺鼻味。
“你好……”沈漁出聲,“你們是來翻修屋子的?”
難道陸明潼打算搬回來。
聞言,這兩人齊齊轉過頭來。
靠左邊梯子上的那個,穿件紅藍撞色的T恤,腳底一雙黃紫相間的球鞋,整個人好似打翻調色盤。
他看了眼沈漁,愣一下,急忙打聲招呼,“沈漁姐?好久不見了。”他爬下梯子,把滾筒往油漆桶上一搭,朝她走來。
沈漁也愣一下,對方好像瞧出她的茫然,提醒道:“我李寬,李寬啊!”
這倒真是好久不見。
李寬跟著陸明潼,高中那兩年沒少來她跟前晃悠。高考結束,李寬和陸明潼去了不同學校,往來變少;加之陸明潼大三出國做交換,沒了這個橋梁,沈漁便沒再見過李寬了。
沈漁笑說:“你們是來幫陸明潼搞裝修的?”
“我們租了他這房,搬進來之前稍微收拾一下。”
“你在附近上班?”
“不是,我跟著江樵——我校友一塊兒創業呢。”
李寬說這句話的時候,另外那架梯子上的男生也轉過身來,沖著沈漁揮了一下手,權作打招呼。他應當就是江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