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烈火17

今年的端午宮裏頭只簡單的過了個節, 直至三十日福姐兒的生辰, 夏賢妃才奏請太後,是不是可以著手按從前的慣例操辦宴席。

若換成是別人的生辰,夏賢妃還不敢如此提議。無論是瞧在身份上, 還是瞧在福姐兒腹中龍胎上頭, 抑或是從趙譽對其的寵愛程度考量, 她都足夠有分量做這個結束宮中悲戚氛圍的重要人物。

今年以來, 因先皇後喪期, 宮裏頭宴會娛樂活動銳減, 今年除春節各附屬小國前來朝貢和初一十五的宮宴外,其他宴會一切從簡。這幾日才開始有些許鮮活氣息,禦花園裏百花都開了, 妃子們也開始穿上顏色鮮亮的衣裳, 連光華也在喪期滿三個月後除了孝服。

每年三月宮裏頭就開始裁衣新制夏裳了,前些日子宮裏頭服喪,耽擱至如今,夏賢妃得到太後同意才吩咐針線局到各宮量體選料。

五月三十艷陽高照,眾妃穿戴各異收拾一新,趙譽牽著福姐兒的手最後方至,眾妃起身給趙譽請安, 徐嬪見到福姐兒那瞬登時臉色一變。

兩人湊巧穿了同樣服色的衣裳,因都是嬪位,制式也大抵相同。徐嬪風流裊娜,素喜顏色淺淡的衣裳, 挽著披帛在肩,立在花叢邊,如有幾分飄飄淩雲的仙人姿態。

福姐兒隨著孕期漸長,身上漸漸豐腴起來,穿著同樣的顏色,因著生辰那禮服繡得未免華麗些,上半身還是顏色淺淡的粉紫,愈向下顏色越濃,裙擺拖曳在地,上頭用閃光的繡線繡了團團妖艷濃紫的芍藥,這花紋在走動間漸漸鋪開。頭上挽著牡丹髻,猶帶幾分稚嫩的臉蛋卻壓得住這樣的華麗,薄施粉黛的臉上一雙美目好似噙了春光在裏頭,嘴角掛著淺笑,被趙譽小心翼翼地扶好坐在上首。鬢間插著一掐絲金步搖,下頭墜著長長的流蘇,隨著一舉一動滴溜溜晃動著,越發襯得面若芙蕖,明艷動人。

徐嬪覺得自己在對方的反襯下,像個寒酸落魄的小醜。趕制夏裳前,徐嬪是找針線局的人問過的,說是謹嬪生辰宴當日會穿朱紅禮服。她才在兩件新裁的禮服裏選了這件最淡雅也是最適合自己的。

徐嬪不知緣何福姐兒會突然改了服色,她此刻坐在這裏恨不得就此消失不見,以逃避開那些含笑的目光。

她食不知味地勉強坐到了宴席結束,趙譽先走一步,鄭玉屏和周常在等都湊上前去給福姐兒道喜,徐嬪原想悄聲離去,偏偏福姐兒叫住了她,問道:“小公主的病情一直不見好轉,太醫怎麽說的?前兒家裏給我送進來一些補品,回頭我叫人拿給徐姐姐,算我對小公主的一點心意。”

徐嬪推讓了幾句謝過便告退了。身後傳來鄭玉屏細細的笑聲,也不知是和謹嬪說了什麽。可此刻她心裏頭介意人家的目光,不免就多心,只覺得滿場都在笑她的不自量力,竟妄想與今日宴會的主角爭風頭。

徐嬪回到宮中,先去了夏賢妃的正殿。今日福姐兒生辰,夏賢妃忙著照顧兩個公主,只敬了杯酒送了禮就離開了。徐嬪過去將宴上趙譽的賞賜和各宮送禮的情形都與夏賢妃說了,夏賢妃一眼看出她似有心事,不免問道:“你是怎麽了?適才在宴會上就魂不守舍的,大夥兒都給謹嬪敬酒,我給你打了幾回眼色你都愣怔著,連皇上都瞧出你心不在焉,適才宴上瞧了你好幾回。”

夏賢妃見她怏怏不樂,又道:“如今宮裏只有你和謹嬪平分秋色,皇上愛重你,你也得拿出做宮妃的大氣來,不要拘泥那些小事,今天你與謹嬪撞了服色又不是故意的,人人都知道你是什麽性子,哪會這般的爭先鬥氣?安心攏好皇上的心,早點兒再育個皇嗣,為了你自個兒也好,為了給你雪兒立個靠山也罷,正才是正事啊。”

一提起皇嗣,徐嬪就更難受了。

她已經叫太醫看了許多回了,回回都勸她不要著急,慢慢休養,說生子的事也要看緣分。

這話的意思不就是說,她今後子嗣艱難了?

身子這般不爭氣也還罷了,若皇上肯憐惜,她也不至太過憂心。可趙譽這些日子的寵愛在旁人看來是盛寵厚愛,只有她自己知道根底。趙譽說是來瞧孩子,就只是來瞧孩子罷了。會好聲好氣的和她說話,會勸她好好養好身子照顧好孩子,可也僅限於此。她和趙譽僅有的幾次肌膚之親久遠得她都快記不清了。

她也想不通,謹嬪肚子這樣大了,趙譽還時時惦著祥福宮,常常在那流連不去,謹嬪究竟是怎麽承寵的?

趙譽不至於委屈自己做那苦行僧吧?後宮這麽多人,怎就不見他召幸哪個?還非謹嬪不可了嗎?

徐嬪的眼淚一滴滴墜下,當著夏賢妃她也不避諱,捂著臉悶聲道:“皇上每回來,也只是瞧瞧雪兒罷了。娘娘您還不知道我嗎?笨嘴拙舌的也不知如何討好,皇上不喜歡我,淡淡的晾著我罷了。前兩回留宿在集芳閣,皇上自個兒在稍間瞧了一晚上的書,黃德飛就在屋裏頭侍奉著,我總不能當著他,去把皇上拉到我屋去吧?娘娘,這話我也只能跟您講了,不怕你笑,上回有雪兒還是我主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