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朐縣(第2/3頁)

就比如,在距離煮著諸葛亮的肉粥的篝火不到三十米的地方,就有一輛陷在泥坑中的牛車。拉車的老牛年事已高,任憑鞭子抽打,就是噴著氣不使力。

小亮捧著粥碗,學侍衛們的樣子在篝火旁邊做亞洲蹲,同時,時不時就擡頭看一眼仍堵在路中央的那老牛車。

剛剛跟隨曹生旅行的時候,他還以為這是個刻板守禮的人,在野外也要建個台子焚香的那種。然而……所謂的偶像就是用來打破的。

偶像不光是用來打破的,偶像還能教壞人。曹子都隨便找了個石塊學胡人坐了,我蹲一下怎麽了?我這叫跟群眾打成一片。

諸葛同學的腮幫子一鼓一鼓的,剛剛被牙磕到的地方還因為肉粥的溫度而隱隱作痛。但蛋白質與碳水化合物的味道淹沒了那點不適,大約是心理作用吧,他覺得自己是真有些饞肉了。

一碗見底,他又給自己撈了一碗。而那頭老牛還趴在泥坑裏阻塞交通。

同在旁邊吃飯的糜竺先看不過去了。“諸葛公子,不派人去幫忙?”

諸葛公子喝粥,稀裏嘩啦的,就兩顆眼珠一動不動地注視著老牛旁邊越聚越多的行人,以及越發氣急敗壞的牛主人。好一會兒,他才擦擦嘴,大發慈悲地回答糜竺的話:“糜家主為什麽不派人去幫忙呢?”

“這……仲華公還在這裏……”

“助人為樂的事情,且不過舉手之勞,難道曹子會阻止你嗎?”阿亮伸了伸腿,防止腿麻。

糜竺搖搖頭:“諸葛公子真是膽大。我聽說下位者不能在上位者面前過度表現,這會搶了貴人的名聲。”

諸葛亮:“你第一個說這話,就已經搶了貴人的名聲了,去吧。”

得,年近四十的糜竺嘴上沒贏過年近十四的諸葛亮,只好帶著家丁,一步三回頭地往官道方向走。

“那我去了啊?”

諸葛亮站得像個的送客童子:“你去吧。”

糜竺:……我怎麽感覺像是要被坑?“我真去了啊?”

諸葛亮:“你真的可以去了。”

糜竺:……

“哈哈哈哈。”這兩人的互動逗得曹家的侍衛們樂不可支,“阿亮小郎君莫要捉弄他了。”他們自發分出四個人,跟隨糜竺去道路上幫忙推車,這才解決了糜竺所糾結的搶功問題。

“一,二,推!”

“一,二,使勁!”

“一,二,……”

伴隨著拖泥帶水的“嘩啦”聲,老牛終於被推出了泥坑。它布滿鞭痕的鼻子裏發出悶長的一聲“哞”,尾巴甩了甩,甩落泥點無數。

“可算是出來了,老伯,你可得謝謝糜家主。”

“到底還是糜家主和氣。”

“哪裏哪裏?全賴仲華公的護衛相助……”

“糜家主就不要客氣了。曹家再大,畢竟是外來的。沒有同鄉的糜家主關照,仲華公也注意不到我們這些小民小難。”

……

伴隨著寒暄聲,原本擁堵的人流開始移動。陽光越發好了,照在濕漉漉的綠色植被上,顯得泥濘的官道仿佛大地上的一條疤。

“曹子。”諸葛亮跑到阿生的車轅旁,“你瞧他們,一些小恩小惠就滿足了,朝著糜家感恩戴德呢。”

阿生拍了一下他滿是促狹主意的腦袋:“那要是你呢?”

“治標不治本。地面上老大一個泥坑看不見?拉出這輛車還會有下一個陷進去的。最起碼把坑填上吧。”諸葛亮捂著頭說。

“哦。”

“但道路年久失修,填了這個坑還有那個坑。說到底還是曹子最有遠見,修路第一。陽都、東安的人本是最幸運的,道路率先修到他們家門口,可他們對曹子的感激卻還比不上對糜氏之流。”諸葛亮說著說著聲音就低下去了,“世間愚昧之人太多,只識小慧不知大恩,我才生氣。”

阿生看著這個別扭的孩子,再一次為他的敏銳所驚訝。“阿亮,太陽光照萬物,才有草木生長,鳥獸因之活命,卻很少有人會想起來去感激它。為政者做出的善績,到了像太陽一樣司空見慣而不被人想起的地步,那才是最高的褒獎啊。”

諸葛亮眼眶紅了,他吸了吸鼻子,拿袖子一抹臉:“諾。”他是徐州人,親眼見證了曹操的鐵騎從家門口奔馳而過,這種傷口要花很久才能愈合,但看到那些受了鄉民冷遇卻依舊嘻嘻哈哈回來收拾行裝的曹家侍衛們,他的心卻酸軟得想要掉淚。

也許是有意岔開話題,曹生突然問道:“阿亮,你剛才看了許久,可注意到那位老伯運送的是什麽?”

阿亮有些懵地擡頭:“薪柴?”

“是啊,這條路上往朐縣去的牛車和貨郎,半數送的是薪柴。”曹生的目光望向東邊的城池,仿佛沒有波瀾的井水,“真是……到了海邊了呀。”

“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