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章

她越想越覺得毛骨悚然,即便在當初二人關系最親密時,他也是連名帶姓地叫她,從沒有這般深情款款過,看來這些年油腔滑調修煉得是愈發得心應手了。

方疏凝在沙發上自顧玩手機,柏池本來也沒指望她能熱情招待自己,慢條斯理地回著手機上的消息,只是不過半刻鐘,她突然問:“Butter是不是也在這裏?”

“在我公寓。”柏池擡眼,“待會我讓人把它送過來。”

她“哦”一聲,又問:“你怎麽突然回來住了?”

“我回自己家還需要理由?”

方疏凝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二人又陷入沉默的怪圈。

周清筠女士從樓上下來,敏銳地察覺到氣氛的詭異,在二人中間坐下,先開口問柏池:“這次又休息幾天?你呀,也別太拼了,長時間在天上飛對身體有影響,別落下什麽病根才好……”

方疏凝聽到此處,竟難得附和道:“說的沒錯啊,年紀輕輕的身體垮了就不好了。”

“謝謝筠姨關心,我會注意的。”

柏池淡淡笑著,不動聲色地望向她,方疏凝忽生不好的預感,一股涼意悄然爬上背脊。

果然,他接下來道:“你頭還痛嗎?不痛了也記得吃藥鞏固一下,別又復發了。”

她臉色瞬間僵硬,面上玩味的神色也收得幹幹凈凈,周清筠女士對於這個話題十分敏感,當即便正色道:“你生病了?什麽時候的事?哪裏不舒服?有沒有吃藥?吃的什麽藥?不行我得讓人把你以前的中藥給你熬上,幸虧我一直都和張醫生保持著聯系……”

她說著,已經起身去吩咐家裏的傭人。

方疏凝想阻止已經來不及,只能恨恨地看向罪魁禍首,她怎麽忘了,此人一向是有仇必報,樂衷於告狀,且十分會對症下藥,深知周清筠女士是治她的制勝法寶。

她不是沒有領教過。

記不清是初二還是初三那一年,周五放學那天,二人原本約好了一起去海洋館,可姜薈不知從哪兒聽來的小道消息,拉著她要去高中部守株待兔一個聽說是從英國轉來的大帥哥,在彼時的方疏凝心目中,姜薈的分量是要比柏池重的,遂在糾結幾許後果斷選擇了後者。

“柏池,我們明天再去吧,海洋館周六更熱鬧。”

她站在班級門口,態度真誠無比地向他提出建議,完全忘了自己前天還在抱怨海洋館周六人滿為患,連個下腳的地方也沒有。

柏池聞言也沒生氣,只懶懶問:“姜薈約了你?”

方疏凝不好意思地笑:“她周末不能出門的,你就行行好吧。”

“行……”

他話未說完,姜薈從後面冒出來拉她的手:“疏凝好了嗎?高中部快要放學了。”

蕪一中學的高中部與初中部還是有些距離的,學校面積又大,徒步過去少說也要二十分鐘。

方疏凝連聲應著,正要邁步,另一只手臂被人拉住。柏池看著她,微微挑著眉,冷聲問:“高中部?你去那兒幹什麽?”

“看帥哥啊。”方疏凝一臉無畏,似還張揚,“從英國回來的呢。”

柏池一瞬不瞬地盯著她看了好幾十秒,企圖從她臉上尋出幾分玩笑的意味,而她見姜薈在前面頻頻看手表,心急如焚卻又不敢催促的樣子,忍不住道:“你別拉著我了,我們快趕不上了。”

話音剛落,柏池立即放開她的手,頭也不回地走了。

後來,兩人在學校門口足足等了一個鐘頭,帥哥沒看到,倒是淋成了落湯雞。長濘的雨一向是說來就來,任性十足。

回家後,還有更為殘酷的事情在迎接她。

彼時,周清筠女士拿著根雞毛撣子,笑意盈盈地站在樓梯上俯視她,語氣溫柔得可以掐出水來:“哎喲喲,怎麽淋成這副樣子了呀?”

仔細聽來,沒有絲毫心疼的意味,反倒有幾分涼颼颼。

方疏凝一看這架勢不對,訕訕地放下書包,笑著打哈哈:“放學回來晚了。”

“是嗎?”周女士優雅地走下樓梯,一步步逼近她。

方疏凝摸了摸小臂,諏媚地去拿她手裏的雞毛撣子:“媽,您這手可是拉小提琴的,怎麽能拿這個呢?來來來,有什麽家務吩咐我,我去做。”

周清筠反手躲過,臉色頓時凝然:“方疏凝,有出息了啊?還跑去看帥哥?你怎麽不跑月球上去看星星呢?”

後來,方疏凝在經歷了周女士一番身體加精神的雙重摧殘之後,氣勢洶洶地跑去隔壁找柏池算賬。

“挨罵了?”

柏池站在自家花園裏,悠閑自得地靠在秋千架上,上下打量著她,語氣裏是掩不住的幸災樂禍。

方疏凝氣得不行:“你怎麽還打小報告啊!?”

柏池面不改色:“我可沒空打你的小報告。”

“那我媽是怎麽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