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禮物

實話說,之前的堅持對她們來說並不算難。

阮青禾原本就被孤立了很久,蘇屏又一向是我行我素的獨狼性格,兩個人在蘇家的施壓之下,反倒像是青春期叛逆的小孩子,享受著與鐵血家長對抗的快樂。

可錢沒有了之後,蘇屏幾乎是立刻就體會到生活的艱辛。

她金尊玉貴長大,嘴刁又挑,連喝水都挑牌子,勉力跟著阮青禾艱辛捱了幾日,當即知曉這樣的情況不能維持多久。

“要麽,我出去打工吧?”阮青禾和蘇屏肩並肩,躺在她們鋪在地上的毯子上。

蘇屏嘆她天真:“我家放了話,連CN都不敢給你我發錢,還有哪家敢要我們?”

她想了想,擡起眼睛望阮青禾:“…說真的,你來當藝人不是為了還錢嗎?你拿了我家的錢,不僅能還清欠下的債,連大學的學費都不用愁。好好去讀書,重新走上正路,不好嗎?”

蘇屏的目光中有著明顯的溫柔:“反正無論你是不是藝人,我們都可以做朋友。為什麽一定要在CN做吃不飽睡不好每天練到快累死的練習生呢?”

阮青禾久久沒有回答。

蘇屏奇怪地轉頭去看,卻發現十八歲的阮青禾,眸光中閃爍著無數意味不明的情緒。

“姐姐…”阮青禾輕輕地說,“我不能走。我要出道,做一個像金文熙前輩一樣完美的藝人,所有人都知道,所有人都喜歡。”

“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哪怕這是我這輩子做的最後一件事…”

為什麽?

蘇屏想問。

可是她轉頭看著阮青禾沉默的側臉,良久之後再開口,卻只是帶著笑說:“我知道了。”

十八歲生日前三天,蘇屏一個人,離開了生活兩年的CN娛樂。

她並沒有提前告訴阮青禾,只將所有的東西都留給了她。

她離開CN大門的那一刻,CN娛樂就將消息遞給了蘇家。

蘇屏沒有回家,而是在市廳一間蘇家的公寓住了下來。

她手中有鑰匙,進門就躺在柔軟的床上,明明疲憊到了極點,卻睜著眼睛怎麽也睡不著。

她聽見大門被打開的聲音,蘇家請來的家政阿姨小心翼翼進門,站在床前問她想吃些什麽。

蘇屏緩緩閉上眼睛,只說了一句話:“別再為難她。”

蘇家當真沒有再為難阮青禾。

可是阮青禾沒有放過她自己。

蘇屏將回家的機票定在了生日之後第二天。

生日當天,她獨自一人走遍了這個她生活了兩年多的異鄉城市。

她生平第一次坐了地鐵,像個見了新奇玩具的孩子一樣沿著地鐵線路,每一站都下來看一看。

只除了CN娛樂的那一站。

她認認真真地與過去告別,深刻地遺憾自己錯過了與阮青禾好好相處的過去的九個月。

淩晨十二點,她足足等到最後一班地鐵,這才回了公寓。

可她在公寓樓下,看見了只穿一件薄薄外套,凍得瑟瑟發抖的阮青禾。

春寒料峭,阮青禾筆直地站在那裏,宛如青松,一動不動。

她看著蘇屏一步步走近,古井無波一般平靜,仿佛蘇屏從來未曾離開過。

蘇屏紅著眼眶走向她,問:“我給你留下的衣服呢?”

阮青禾搖頭,緊緊抱住蘇屏,擡高的手臂不肯相信似的久久之後才落下。

“姐姐,生日快樂。”她在她的頸窩咕噥著,塞了一個小小的,圓圓的,冰涼的東西到蘇屏的手裏。

“我想了很久要送你什麽。”阮青禾仍在蘇屏的懷中,揚起頭來看著她,露出清澈的笑容,“要送最珍貴的東西…”

我最珍貴的東西,就只有這個。

蘇屏隱約猜到了是什麽,難以置信地低下頭,緩緩展開手掌。

她的掌心裏躺著一枚小小的,銀色的紐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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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和蘇家到底說了什麽,她不肯告訴我。”阮青禾說,“只是生日那晚之後,她開始跟我一樣拼了命地練習,兩年時間近乎脫胎換骨。”

從不會跳舞的太妹,變成了出道組合的舞擔。

送走了蘇屏和宋傾爾,又是他們兩個人獨處。

金文熙略松了口氣,在返程的車上有一搭沒一搭地問著。

“那個紐扣是什麽來頭?”

她倒也不避諱,坦率直言:“是已經離開了的親人…我從他身上拽下來的。”

明明是盛夏時節,金文熙卻只覺得頸後陰風陣陣,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青禾家人都已不在世…這紐扣是說,火化前從遺體身上拽下來的?

金文熙臉色有些發白。

阮青禾卻突然伸手,啪地一下拍在了金文熙的手臂上:“呀!”

金文熙沒防備,大喊一聲,驚得魂飛魄散。

阮青禾笑得前仰後合,爽朗的大笑聲在整個車廂裏回響。

“魔音穿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