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契機

“這是什麽?”金文熙抱著吉他,嘴裏叼著撥片,目不轉睛盯著眼前的曲譜。

“都是我改編的你的歌。”阮青禾坐在窗前的鍵盤前,坦然地看著他,“每一首都是。”

她改得太好了。那些他曾經熟悉的歌曲被她賦予了新的生命,他十年前中二幼稚的電音hoot被改得新潮又動感。而每一首他曾經的自作曲都被她重新編了曲,驚喜地展露在他的面前。

金文熙一目十行,從來未曾消散的音樂熱情在血液中激蕩,不自覺地跟著她的譜子哼唱。

“真的是改得好。”他的神情嚴肅,“這麽多首,改了多久啊?”

阮青禾微笑:“有空的時候,就改一改…也有五六年了。”

她的手指滑過鍵盤,像山澗清泉。

“鋼琴也彈的好呢。”他慨嘆。

“爸媽出事前,剛考過八級。”她大大方方承認。

這麽好的音樂素養,這麽高的天賦,這麽漂亮的臉,這麽完美的女愛豆。

金文熙徹底熄了玩笑的心思,徹底露出大前輩的模樣,指導起她的職業規劃:“…改編得這樣好,更要多下功夫在自作曲上。實體唱片已經式微,音源榜單如今是大勢,你靠著自作曲的優勢,才能比隊友有更多單飛的機會。”

“別再改編我的歌了…”他坦率地說,“如今我的歌,連電視台都不會再放。你改得再好,又有什麽用?”

“可我喜歡。”阮青禾說,“比誰都喜歡,比什麽都喜歡。”

她連額頭都泛著粉色,卻顯得比誰都還要勇敢:“喜歡到就連我和姐姐吵架,傾爾都知道放你的歌來安慰我。喜歡到無論我多麽生氣,只要你聽到你的聲音就會露出笑容。”

金文熙住了口,目光卻從她堅定神色的臉上,飄到了房間右上角的攝像頭。

閃爍的紅燈像是無聲的提醒,反復叮囑他現下的一舉一動,她說出的一言一語,都會被鏡頭放大無限倍,剪輯到他們的“同居生活”裏。

他不著痕跡地換了話題,談起當年做歌手的歲月:“我的自作曲都不是專輯主打,公司裏養了那麽多寫歌的作曲家,總要給別人留活路。”

他也不是沒爭取過的。不想再唱口水歌,想拿自己的自作曲,可惜公司嫌他想法太多,幹脆雪藏了他大半年。

阮青禾點頭,說:“我知道。你在家裏賦閑的那半年,CN娛樂推出了宗林前輩的那個男團組合。”

都說長江後浪推前浪,前浪被拍死在沙灘上。

金文熙是第一代的唱跳歌手,陸宗林就是第一代的唱跳組合,舞技傾倒眾生,出道就席卷了半個亞洲。

實體銷量十萬張就可稱王的年代,後輩男團初出道就賣了二十萬張專輯,頂了他兩個金文熙的銷量。

別人都以為他要被拍死在偶像屆的沙灘上,哪知他潛心演技卷土重來,連接了幾部爆點電視劇,徹底站穩了男演員這條路。

“也是僥幸,撞了大運。”金文熙說起過去,宛如劫後余生。

阮青禾了然地點頭:“是。和你同批出道的藝人,早在圈中沒了蹤跡。如今大眾能叫出名字的,應該就只有你了。”

不。

她停頓了一秒鐘,又猶豫著補充:“應該就只有你…和鄭美巖前輩了。”

大眾的記憶就是這麽殘酷,鄭美巖若是沒有死,恐怕她的姓名也留不下。

鄭美巖和金文熙同期入公司培訓的這段歷史,早在鄭美巖出事之後就被媒體扒了個遍。

沒什麽好避諱的。

金文熙反倒一直很想講講他與鄭美巖的過去——只是過往民眾負面的情緒太多,群情激憤,他等了又等,仍然找不到合適的媒介去澄清。

其實澄清了也沒用的。

自古澄清沒人看,任誰幫他金文熙說話,都會被安一句腦殘粉水軍。

黑鍋他不想背一世。

既然打算洗白罪名,就總也避不過他和鄭美巖之間的那些事。

金文熙等一個契機,等了很久。

無論阮青禾提起他和鄭美巖是何目的,他都不想放過這個澄清的時機。

“CN娛樂那時候還是個小作坊,全公司只有五六個練習生。美巖是唯一的女孩子。”金文熙緩緩開口,“我和她十五歲認識,二十歲出道,一起在CN娛樂長大,感情怎麽會不好?”

“那時候我們家裏都很困難,我也沒什麽積蓄。可是但凡手裏有點余錢,我就想方設法給她買點好吃的。”

“美巖十八歲生日,我苦苦攢了半年的錢,想給她買上一對銀耳釘。可是我媽一個電話打過來要錢,就又一分不剩了。”

他再忘不掉那時候的鄭美巖。

她明明是小小的單純的孩子樣,卻將自己所有的失望都藏在心裏,一遍又一遍地安慰他:“沒關系,生日最重要的是祝福,沒禮物也沒什麽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