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轉機

金文熙能擺脫牢獄之災,還要多虧了樓道中的監控錄像,和鄭美巖屍檢結果上明明白白的 “排除他殺”四個字。

屍檢結果是自殺,白紙黑字,蓋棺定論。

警方發了公告,經紀公司也發了公告,就連金文熙自己拿到手機之後,也在微博上做了堂堂正正的一番澄清。

他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將那晚上與鄭美巖會面的情形講得清清楚楚,自覺邏輯縝密情真意切,既表達了對鄭美巖不幸離世的同情,又抒發了自己被無辜牽連的委屈。

可是…哪有人肯聽?

一個是長袖善舞十余年的超級巨星,一個是死狀淒慘還留下控訴短信的落魄女星。

他在警局中這兩天,網絡上早有渾水摸魚騙流量的“知情人”“圈內人”,憑幾張似是而非的對話截圖,編纂了一個靠著權勢和背景逼死了同甘共苦的女朋友的俗套劇情。

有競爭關系的老對家,迫不及待踩他上位的新人,如同陷入了一場狂歡盛宴,十三年時間那些捕風捉影的舊聞通通被人拿出來做了文章,恨不能將他踩到泥坑裏。

金主包養,炒作上位,淫/糜睡粉,貪財好色…一個個黑料說得有鼻子有眼。

眾口鑠金,由不得人不信。

金文熙十三年的苦心經營毀於一旦。

廣告商解約,後援會關站,月前參演的綜藝將他的鏡頭剪得一刀不剩,金文熙這三個字的聲譽,一夜之間灰飛煙滅。

法律上,他是清清白白的自由人。可是在網絡世界裏,他早已經身陷囹圄,永世不能翻身。

二十歲的金文熙,一身傲骨,在台上砸吉他,唱我命由我不由天。

三十三歲的金文熙,由巔峰跌落谷底,才算是體會到什麽叫人情冷暖世態炎涼。

他出道早,紅得快,口甜心軟人又立得正,敬業勤奮又好性,曾經是圈中出了名的人脈王。

可現在他掏出手機挨著通訊錄上幾個玩得好的朋友打過去,往日響三聲就接起的電話,如今卻再也不見有人回應。

經紀人大升陪了他十三年,萬幸在此時留在了他身邊,猶豫著開口:“…公關公司都不接單,避蛇蠍一樣躲我們。”

金文熙咬牙:“…我不想被打倒,我為什麽要被打倒?警方都說了,屍檢清清楚楚,鄭美巖是自殺。他們知道真相嗎?為什麽憑著幾張截圖就要說我是無惡不作的強/奸犯殺人犯?”

他咽不下這口氣。怨憤到了極點,恨不能也從20樓跳下去,化成厲鬼問問鄭美巖,為什麽要這樣對他。

“我從來沒有做過壞事害過誰…”他眼眶酸澀,緩了緩,又生生忍了下去,“大升,怎麽樣也要站起來。就這麽莫名其妙被人擺了一道,我不甘心。”

也罷。

人不來就我,我只好就人。

以往人求我,如今我求人。

韓信受得□□之辱,他金文熙怎麽就不行?

時隔半月,熱度絲毫未散。

金文熙穿得整整齊齊,昂首挺胸挨個上老友家去拜訪。

“你這些年也賺了些錢了,總能撐上兩年,何必呢?” 出事之前在接洽的電影導演王導勸他,“風口浪尖上,鬧得更難看。”

金文熙苦笑:“網友們要替鄭美巖討回公道,拿我開刀。但屍檢都說了,她體內有瑞美隆。自殺,抑郁症長期服用精神類藥物。我什麽都不曾做錯,念著舊情樣樣對得住她,這樣被過街老鼠似的喊打喊殺,又有誰來替我討回公道?”

他定定神,清澈的眼神是他最大的殺器:“王導,拉我一把。以後我翻了身,片酬兩個字再也不與你提…”

尹智美是他初出道做歌手時合作過的作曲家,如今含飴弄孫,已經逐漸隱退。

“老師,您看著我長大,最懂我是什麽人。”他眸中有如星光閃爍,比頒獎典禮上的鎂光燈還要耀眼,“時機這麽巧,爆料這麽準,局設得如此精巧,將我毀得這樣徹底…法官判案還講證據,那些人,他們憑什麽這樣說?我不能白白背一身罵名。”

尹智美輕輕拍了他光滑的手背,長長籲出一口氣,輕聲道:“文熙啊,何必呢?退一步海闊天空,這圈子總不能容一人登頂十年…”

他不想放棄。

他坐在車上,戴著仿若枷鎖的帽子口罩和眼鏡,看著車窗外川流不息的人群。

蕓蕓眾生,每個人都為了活下來而努力地掙紮著。

他閉上眼睛,疲憊又不堪地問大升:“…還有誰?”

如果再吃一次閉門羹,金文熙不知道自己還剩下多少堅持的勇氣。

大升停頓了一秒,說:“只剩老羅。”

金文熙睜開眼睛,無聲地苦笑。

老羅…就是一個笑話。

老羅今年五十歲,三十年前也是歌手,出了一張唱片,遇上唱片公司倒閉。又樣貌不佳,走不了演員路,幹脆去做主持人。沒幹兩年,再趕上電視台被收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