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徐晚星說完那句話,頭也不回轉身離開。

何承緒一頭霧水地追上去,“星姐,上哪兒去啊?不等車了嗎?”

“不等了。”

“那我們怎麽回去啊?”

“先走了再說。”

雖然不知道她和那個男人說了些什麽,單這個背影也看得出她火冒三丈了,何承緒識趣地閉上了嘴,非常乖巧地跟在她身後走了半條街。

直到徐晚星停下腳步,指揮他:“你回頭幫我看看,那兩個人還在雲方遠門口沒。”

何承緒立馬回頭看,“沒人了,應該是打車走了。”

她這才轉過身來,看著已經沒有那人身影的遠處,剛才還挺直的脊背驀地一松,像是泄了氣。

“星姐?”何承緒試探著叫了一聲。

她閉了閉眼,低聲說:“打車吧,回家了。”

另一邊,坐網約車朝城南走的兩人沉默了一路。

下車時,都走進清花巷了,宋辭才開口:“剛才為什麽要那樣說話?”

“哪樣?”

“簡直不是人話。”

“恕我孤陋寡聞,不知道你還能聽懂獸語。”

“少跟我扯淡。”宋辭眉頭一皺,“你不是那麽尖酸刻薄的人,說話也從來都有分寸。這麽多年不見,即便不喜歡人家了,好歹是個老同學,哪有你這樣出口傷人的?活像有深仇大恨似的。”

“你不懂。”

宋辭嗤笑,“我是不懂,但我不瞎。你現在這樣子,到底是故作清高,想讓人家後悔當初不跟你,還是余情未了、耿耿於懷,所以不刺人家兩句就不高興?”

“……”

“好歹是個姑娘家,你開口閉口諷刺人家勢利圓滑,你可真混蛋。你以為人人都和你一樣一帆風順,在校是高材生,出來是清高的航天工作者?你管人家世故不世故呢,人家清清白白憑本事賺錢,有你什麽事兒啊。”

喬野一句話都沒說,多少話湧到嘴邊了,還是咽了下去。

——你什麽都不知道。

——她明明可以不止這樣。她明明可以和你我不相上下。她的天分半點不比你差。

——她明明最討厭裝模作樣,最討厭言不由衷。曾經的徐晚星愛憎分明到可以憑一己之力與全世界對抗,勇敢到身邊所有人都黯淡無光。

……

都快走到門口了,他才終於開口:“真的很過分?”

宋辭瞥他一眼,“請注意,很這個字,已經不足以形容你的過分了。”

“……”

喬野把鑰匙丟給他,“你先進去。”

“你呢?”宋辭略一思索,得出結論,“又要抽煙?”

喬野沒搭理他,神情間有些疲倦,轉身往院子外面走。

身後傳來宋辭恨鐵不成鋼的罵聲:“咱們搞航天的,有累死的,有忙死的,還有焦頭爛額愁死的……照你這種抽法,怕是要成我們研究院第一個得肺病病死的!”

喬野還是沒說話,走到巷子裏,在樹底下蹲了下來,點煙,深吸一口。

他回想了數遍剛才的場景,說過的每一句話挨個過了幾遍。

宋辭罵得對,他就是個混蛋。

正抽著煙,忽然聽見巷子另一頭傳來了動靜,喬野側頭看去。

誰家大門打開了,兩人推推搡搡出了門,看樣子是一男一女。男的把女的往地上一推,還用力踹了一腳,然後罵罵咧咧回了屋,砰地一聲把門關了。

那個位置不是……

他頓了頓,掐滅煙頭,重新站了起來。

記不清是第幾次了,或許用“幾”不夠準確,五年裏,她被趕出來的次數雙手雙腳加起來都數不清了。

從地上爬起來時,她才注意到手心擦破了,火辣辣的疼。

可這點疼算什麽?她神情疲倦地揉揉手,因為事出突然,連外套都沒穿一件。快入冬的夜晚冷得驚人,風一吹,渾身都在抖。

一旁傳來很輕的腳步聲,下一刻,有人叫出了她的名字——

“辛意。”

辛意一驚,驀地回頭,“喬野?”

四目相對時,她很快移開視線,勉強一笑,“這麽晚了,你怎麽還在外面?”

“出來抽支煙。”他把外套脫下來,也沒問她發生什麽事了,只遞給她。

“不用不用,你穿你的,抽完煙就回去吧。”辛意故作無恙,一邊笑一邊說,“我就是和我先生吵了句嘴,這會兒他在氣頭上,我出來逛逛,讓他冷靜一下。”

她這樣說的時候,小心翼翼觀察著喬野的表情,也不知道他究竟看見了多少。

好在喬野也只是點點頭,“晚上溫度低,下次多穿件衣服。”

可手還伸在半空,他執意要把衣服給她。

辛意心裏急,知道這會兒門內的人說不準還在聽外面的動靜。她要是接受了喬野的好意,一會兒有嘴也說不清,今夜怕是別想睡覺了。可若是不接受,又該怎麽對喬野解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