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黃副校長急了。

“這位同學,話不可以亂講。明明是別人的事,跟你沒關系,你可別開玩笑。”

喬野擡手,“您看看我這手,像是在開玩笑?”

“你隨隨便便沖進辦公室,開口就說這是李奕辭給你打的。空口無憑的,怎麽能取信於人?”

喬野從容而立,字句清晰:“您不是也僅憑李奕辭的一面之詞,就判定了他沒有對徐晚星的父親動手,只有徐晚星單方面施暴嗎?”

羅學明眼光大盛,只差沒當場拍手叫絕。

他一把摁住喬野的肩,凝神道:“說,繼續說!”

師太:“……”

喬野並沒有說多少,但每一句都仿佛掐在了七寸上。

“人是我打的,和徐晚星無關。金茶路的監控也許掉不出李奕辭砸攤子的畫面,但貴校外面的監控,大概能看出徐晚星究竟有沒有動手打人。”

其實那段林蔭路哪裏看得清現場。

“錯我認,動人打人就是不對。但李奕辭受了傷,我也一樣,要麽法不責眾,要麽我和他同進退。”

要開除要記過,誰也別落下誰。

“如果您信不過我——”他望著老校長,說,“這事也瞞不住我父母,學校總歸是要請他們二人來一趟,我這手是什麽時候傷的,又是為什麽傷的,他們也一清二楚。我沒必要為了幫同學一個忙,把自己弄成這樣。”

辦公室裏靜得可怕,誰也沒說話。

老校長的又一通電話裏,李奕辭聲嘶力竭辯解著自己不曾打人。可他的傷,老校長也清楚,不過是皮肉傷,看著嚴重罷了。眼前這孩子卻折了手……

總不能是自己給硬生生弄骨折的,就為了冤枉他孫子吧?

問問在場人,沒誰產生這種懷疑。

最後是師太讓兩個孩子先行離開,“這事還是等劉校回來,我們好好討論,再做處理。”

羅學明稍許安心,底氣比先前足了。

既然打人的不是徐晚星,那麽開除這一項,應該是可以劃掉了。而若要處分喬野,李奕辭傷的可沒他重,人家都骨折了,那你李奕辭該受什麽處分?

他沉聲道:“你們先回去上課,晚點我再找你們。”

徐晚星還想說什麽,卻被喬野用眼神制止。

“別多事。”

兩人離開了是非之地。

陰冷的午後,天空中擠滿了厚重的雲,冬日越發冷了。

她在教學樓下站定不動,“喬野,你知道後果嗎?”

“知道。”他答得平靜坦然,“你以為我和你一樣,看不清形勢就莽撞行事嗎?”

她定定地看著他,“你在外面偷聽多久了?”

“你前腳進去,我後腳就到了。”

“那你應該清楚,他們要的是一個參賽資格,不是你的,就是我的。”

喬野笑笑,“說漏了一點。如果罰的是我,失去的不過是個參賽資格。但要是罰的是你,除了參賽資格,還會賠進你的高中生涯。”

少年立在梅樹下,身姿筆直,哪怕手上吊著繃帶,也絲毫不影響他的賞心悅目。

立如芝蘭玉樹,笑如朗月入懷。

那一刻,她的腦中不合時宜地出現了一句練習古詩詞鑒賞時讀到的詩句:白馬銀槍,翩翩少年郎。

即便他身下無馬,手中無槍,還有著身為學霸毫不發達的打架細胞,隨手幹個架都能把自己幹骨折。徐晚星依然覺得他像個蓋世英雄。

她看他良久,某一刻,面上傳來些微冰涼的觸感,擡頭一看,才發現下雪了。

蓉城鮮少下雪,南方的溫潤留不住冬日的冰晶。

教學樓裏,靠窗的少年們也發現了這一幕,整棟樓都傳來躁動聲,不少腦袋從窗口探了出來。

徐晚星仰頭看著灰撲撲的天,喃喃道:“下雪了。”

“嗯。下雪了。”

“你在北方長大,應該常看見雪吧?”

“嗯。”

“下雪的時候,你們都會幹什麽?會堆雪人打雪仗嗎?”

“偶爾。”他莞爾,“年年都下,也就不那麽稀罕了。”

她伸手接住一片瞬間融化的雪,低聲說:“大概是我少見多怪吧,我覺得稀罕。”

在過往十七年,她都是一個人單槍匹馬闖蕩天下的徐晚星。

兒時讀了不少童話故事,公主們總在城堡裏等待王子的救贖。她們穿著華麗的裙子,唱著動聽的歌謠,在窗邊等待披荊斬棘的王子。

可她的視線總被別的什麽牽住。

她要做騎士,做身披甲胄、一往無前的那種英雄。讓春鳴去做公主吧,讓於胖子去做等待救贖的小可憐吧。她徐晚星只想拿起寶劍,為自己開出一條路來。

她住在一顆孤獨星球上,試圖用玻璃罩將老徐保護起來,將所有在乎的人擋在身後。

小王子有他的玫瑰花,她亦有她的熱愛和眷戀。

可是忽然有一天,喬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