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第2/3頁)

花眠瞧這小婢女氣得臉頰鼓鼓的,義憤填膺之態,格外嬌憨動人,不禁笑問:“你叫什麽名字?”

婢女是怕夫人覺得自己這話過了,僭越了,失了體統,忙低下了頭慌亂答道:“奴婢失言,夫人勿怪!”

“無妨,說說。”

婢女頷首,小心說道:“奴婢姜葵。葵花之葵。”

“好名字,以後你跟著我了。”姜葵微愣,叉著手不知是進是退,花眠對身後墨梅莞爾說道,“你們這些人,倒像是商量好了似的,婆母那兩朵梅花,我這兒前不久走了個蘭,如今得個葵,算是失之東隅收之桑榆了。”

墨梅也只笑著不說話,花眠便帶著這一大一小兩個美婢堂而皇之地入了前院。

霍珩將兒子的搖床打好了,將兒子的小繈褓放在裏頭,世勛打了個哈欠,困惑地盯著腦袋上的一張大臉看了許久,終於閉上了眼睛睡了過去。

他吃了奶會極為寧靜乖巧,聽話得半點不像霍珩,據母親說,他小時候便是個惡霸財主性子,兇悍得令十個奶娘都不敢伺候他一個。霍珩從前聽了難為情,現在對著自己生的小東西,反倒是覺得怪異。

不似自己,似誰呢?眠眠幼小之時,是這麽一個安靜甜美的乖乖女麽。

他困惑地蹲在嬰兒的床邊,搖著他的小床,嘴裏不知道咕噥著什麽,反正不可能是什麽歌謠,一面咕噥著,一面目光直直地盯著這小東西。

小東西的五官如今尚未長開,也半點看不出似誰,但只要看著他,霍珩便能很肯定,這是自己的種,不是別人的。

他出神之際,不妨身後的門被敲了幾記。

蒙初早已到了,但今日與往日不同,霍將軍並沒有全副心思都沉浸在公務之中,而是破天荒地蹲在地上,搖著一張小床,床裏睡著一個嬰兒,手邊一個撥浪鼓。蒙初的笑容僵在嘴角,心也於瞬間沉了下來。

“霍將軍,這小孩兒是哪抱來的?”她見敲門似乎已無法引起霍珩的注意,索性便走了過去,笑吟吟地問道。

霍珩不悅地蹙了眉,“我夫人抱來的。”

正要問一句“你待如何”,說曹操,曹操便到了,花眠領著兩人氣勢洶洶地邁入門檻,霍珩的手掌扶著搖籃,刹那之間,仿佛氣為之奪,說不出話來了。

離開西京以前,花眠因為懷著身孕,數月不曾染過粉黛,如今一旦稍事妝容修繕,便立時神采飛揚,如清漣濯面,白皙而自然,又如露濕牡丹,桃羞而李讓。單是一襲普通的月白錦衣站在那兒,都恍如神女。

他是如此想的,蒙初自然也是。

她早在霍珩的母親口中聽說過花眠的美,以為言過其實,但今日一見,卻真正是為花眠之美而攝住,同為女子她懂得欣賞,花眠不但皮相是美的,骨相是精致的,更兼之身上舉手投足間有種富養的矜貴從容的氣度,這是他們漢人崇尚的風儀之美,無怪這些魏人如此推崇花眠的美貌。蒙初雖笑意不退,心中卻不可避免地起了妒忌。

人外有人,山外有人,縱然她已有草原第一美人的名頭,在魏人的頂尖美女之前,依舊如同蒹葭倚玉樹,孰妍孰媸,眼不瞎的能分辨。

而霍珩,她輕咬住了貝齒,霍珩他是眼光最好的那個。

“蒙初公主,久仰大名,如雷貫耳。”花眠淡淡笑說。

她仿佛未曾將自己放在眼中,完全不把自己視作敵手一般,蜻蜓點水的一聲問候便掠過去了。但等蒙初終於於腹中存好腹稿,也正要風度翩翩地回敬過去時,花眠卻動了,她輕飄飄地越過了自己,走到了搖床邊蹲身下來,柔荑就覆在霍珩的指骨之上。

他擡起頭,一眨不眨地盯著花眠,思了大半年的女子,如一場夢似的出現在了自己面前,而這一次伸手便能碰到了。

花眠看了眼熟睡的兒子,支起笑靨,問候霍珩:“郎君,你傻了麽,我帶著兒子來看你了。他名叫世勛,陛下禦賜之名,你可喜歡?”

“喜、喜歡。”

霍珩仿佛結巴了似的。

那是蒙初從未見過的霍珩,她見過他舉重若輕地揮灑淋漓,於狼煙烽火之中鐵蹄踏碎湖影,見過他不動聲色斬殺敵軍大將,視敵軍猛將如同蕎麥,也見過他孩子一般,跟手下的袍澤說話逗笑,更是見過他面對自己時,那冷漠而嚴肅的面孔。但她從沒見過,在夫人面前緊張得手腳都擔憂放錯,一說話就結巴的霍珩將軍。

他的夫人這般美貌,世所罕有,他們的結合,甚至都說不出是誰的福氣。蒙初的手藏在挽袖之中緩慢地收緊,常年持刀的手雖瘦弱卻有力,掐得骨節都發出一陣清脆的響聲。

姜葵扯著嘴角別過了頭去,仿佛不屑於一顧。

此之一生,蒙初是驕傲的大漠明月,不曾敗北,但如今,她卻接二連三,敗在這對夫妻的手中,她生平第一次,嘗到了何為嫉妒的滋味,何為不甘而惱恨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