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第2/2頁)

這個婦人實在太過奸狡,讓人又愛又恨。他幽幽地暗了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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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吾衛審訊不力,陛下震怒之後,又讓大理寺卿過來押了人走了,又是數日,終於撬出了罪犯嘴裏的一個窩點,不須霍珩出力,便已被平定。

再之後,皇帝頒下聖旨,命大將軍蓋世道點齊兵將,以霍珩為先鋒,發兵征討西厥。

西厥宵小之徒,擄走公主,妄圖謀城,又聯合大魏叛國之徒,在長安攪渾水,是可忍孰不可忍,當今天子陛下劉赭也是血性男兒,對西厥的連番挑釁無法坐視不理了。

炳月末,大魏出師伐北。

出征前夜,帝王伏案批文至戌時三刻,聞太後拄杖而來,皇帝將目光擡起,擱下手頭公務迎太後入殿,高太後慈愛和藹的臉上俱是怒火。

“皇帝,哀家有事要問你。”

皇帝頓了頓,猜到太後因何而來,卻是淡淡一笑,“母後但有吩咐,孩兒無所不從。”

高太後側身睨著皇帝,怒叱:“你將玉兒調去西北,是再也不讓他回西京了是也不是!”

起初高太後沒有阻攔,是清楚外孫那個性,恐怕摩拳擦掌久矣,愈是加以阻攔他反而愈是叛逆犯上,何況他還算是有些本事。但高太後今日才終於想明白皇帝聖旨之中敕封霍珩為安西督軍,到底是何用意。這不是一個臨時的頭銜,這是要讓霍珩一輩子把根子紮進黃沙子裏!

上次嘉寧被擄走一事裏高太後便已見識到了帝王的無情,他的六親不認恐怕是青出於藍,遠在先帝之上!高太後怒不能遏,只恨不得讓當場壓著劉赭,讓他如同幼年時那般磕頭認錯。但如今他當了回皇帝,高太後知道自己早也治不住他了。

“母後。”劉赭皺起了眉,喚了高太後一聲,卻沒有直接應答。

高太後甩開鳳頭手杖,直直地朝他的腘窩之處揮杖擊去。

這一杖下來劇痛無比,劉赭生受了,只擰了眉宇。

“這是霍珩自己願意,他相求於朕的。”

高太後不信,霍珩或許是有點收拾山河,殺敵報國的心思,那不過是少年熱血罷了,他長大了,難道會不明白西北的風沙是吃人的虎狼,他乃是先帝嫡公主的骨肉,位比王侯,不須寸功也能揚名立萬,他何必如此,定是皇帝威逼。

“哀家不信,即便霍珩自己肯,眠眠也肯?他就不心疼眠眠?”

劉赭的手背於身後,神色澹澹看不出悲喜地同母後解釋:“這原本是花眠的主意。她自己央求霍珩來同朕請命的,朕也已恩準,讓她隨著霍珩赴任。”

高太後卻是一愣——眠眠為何要如此說?

她是個嬌滴滴的女孩子,為何放著福不享,甘願跟著霍珩到不毛之地去。

皇帝又深深吸了口氣,“母後。”

他道:“朕知,朕自幼時起天賦過人,極得父皇看重,這才得以弱冠之年,被托付江山。但為君者,親緣薄,孤家寡人,從朕禦極,走上帝位的那一刻,朕就必須斷絕情念,萬事必須以江山為重。或許是如此,朕子息單薄,上蒼也不肯賜予皇嗣……朕早已知錯,但是母後,朕別無他法。”他神色受傷,不忍讓母親看見,決然地背過了身去。

他也不是無力,不是不能生,他的兩個愛妃曾為他生下女兒,從前有過一個兒子,可惜因不足月早早夭折。

劉赭豈不痛心?宮人們壓著話不敢說,但劉赭自己卻會想,他定是開罪於天,才至如今膝下竟無一個兒子。

這不單單是他的心魔,亦是高太後的一塊心病,但從前為全皇帝的面子,高太後幾乎不提這事,如今被劉赭自己提起,高太後才知他內心之中對親人子嗣亦是有向往的。

“兒啊,是母後錯了,你還疼麽?”

高太後懊悔地要替他探看傷勢,她怒極下了狠手,那鳳頭杖用力揮下去,重重砸在人腿上,豈有不疼的?

她俯身要探看劉赭的傷勢,劉赭制止了母後的躬身俯腰,這時踮腳的宮人常銀瑞抱著拂塵歡喜地匆匆拋入含章宮,“陛下大喜!”一時沒料到太後也在,愣了個神兒,立馬又眉開眼笑,“太後大喜!”

“什麽喜事?”太後叱了一聲,煩心事堆到了一塊兒去,高太後想不出還有什麽喜事,若是這常銀瑞小題大做唬人,她便親自給他也來兩杖。

常銀瑞稽首長拜,又恭賀了數聲,這才支起頭來,大喜過望地說道:“禦醫為皇後娘娘診脈之後,斷定皇後娘娘已懷有兩月身孕!”

“這!”太後驚喜過望,仰頭望天,又拽住了劉赭的一臂,“聽著了沒有!”

劉赭微折薄唇,回握住太後因為歡喜和激動而不斷發顫的手臂,“聽到了母後。”

魏軍出征,皇後懷喜,穹蒼之上啟明星徹夜朗照。這是吉兆。

或許這次,大魏真將迎來儲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