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第2/3頁)

他想了想,又鄭重地點了下頭。

花眠一笑,“好啊,我的意思是——”她垂面,輕吻了吻他的眼皮,香霧幽微,飄入了霍珩鼻中,“你不要拘了自己,做你自己,過你想要過的日子。”

“眠眠。”

他一愣。

是他所想的那個意思麽?他的呼吸突然急促了起來。

回長安,過這無波無瀾安逸閑人的一生,他排斥也不能甘心。但從意識到,自己已喜歡上花眠,並極有可能與她共度余生之後,他就不得不考慮,自己朝不保夕,在西北曬太陽啃沙子,明天與意外不知道哪個先來,何以給她幸福?所以他受了皇帝舅舅給的閑職,咬咬牙,決意將心頭的劍戟折去,斷了戍守的念頭。

他從沒有想過未來的夫人會理解他那些充滿了危險和不可知的想法。但花眠輕輕一語,卻讓他動容了,可以?真的可以?

他將自己的頭擡起來,與面前笑容柔軟而明媚的女孩兒對視片刻,她抱著他的肩,又是一吻落在了他的鼻尖,他的皮膚感到陣細微的戰栗。

“霍珩,我為什麽喜歡你,你沒弄明白。”

“為什麽?”他順著就問道。

但花眠卻不肯說了,為自己拉上了被褥,便側過身朝另一邊睡去。

話說一半最是可惡了,霍珩氣惱,要扳過她的臉,非要問一句為什麽不可,但花眠就是不肯,嘴角反倒微微挑著。他故技重施,要撓她癢,花眠被頓時又哭又笑起來,難受得直求饒,喚了無數聲“夫君”,雖也沒說,但霍珩卻被安撫了下來,他哼了一聲,將她霸道地一抱,便躺倒下來,閉上眼片刻之後陷入了夢鄉。

黃昏日暮,晚膳用畢,俄而雪驟。

霍珩要帶著花眠離去,但劉灩君卻要將花眠留下來說會兒話,他納悶起來,“不是昨天已經說了大半天了麽,我才回來,母親就要霸著眠眠?”

劉灩君叱道:“你可快點兒滾吧,誰要跟你搶媳婦兒!”

霍珩被數落得面上無光,眼見孫嬤等幾個膽大的都開始竊竊輕笑起來,他只好發出一道不滿的聲音,自己一個人走了。

但霍珩走了之後,別的人劉灩君也沒留下,讓她們一並都散了,自己起身,引花眠到竹簟之後小憩。

纏綿了一個月的大雪,封凍了商旅來路,如今長安城之中消沉落寞了許多,如花白須發的耄耋老者,一吐便是一口薄暮煙氣。澄湖上結了大片的冰塊,幼童在上頭嬉戲溜雪,嘴裏頭嚼著剩下的來的四季常綠的草莖。

湖心小築到了冬天仿佛格外得冷,沒有高墻大院周到的庇護,四面都是寒風鼓入,湘妃竹簟被吹得嗶嗶翻飛。

好在屋內終究是暖和的,三角的通鼎裏飄出一陣一陣的龍涎香的香味,沁人鼻孔。

劉灩君將自己的掌中托著的湯婆子遞給了花眠,她則挨靠到羅漢床邊。

“婆母留我下來,是有什麽吩咐麽?”

劉灩君搖了搖頭,“沒什麽,不過是沒什麽人陪我說說話,想來想去,竟是只有你最合適了。”

當初太後和皇帝極力反對她和霍維棠的婚事,她不聽,非要一意孤行,如今她是沒臉見他們了,臘梅墨梅等人終是下人,一些話說來不便,霍珩是自己兒子,但卻偏又是個兒子,至於陸妙真,方外之人,她更加是難以啟口。思來想去,身邊能她聽她這一席話的,竟然只有曾經她最是瞧不上眼的花眠了。

“婆母請說。”

劉灩君輕笑,眼睛眯成了兩道月牙兒。

也是到了這一刻,花眠才發覺原來對她素無好臉的長公主笑起來時,竟是如此的絢爛而明亮。

“我眼光不好,這輩子一直在看錯人。但凡我眼光稍微好一點兒,絕不至於到了今天這步田地。”見花眠似乎要問,她微微後仰,朝一旁的紫檀木錦鯉穿花圖木架上將身子挨靠過去,“我今日不是要說霍維棠,你也不要在我面前提到他。”

花眠於是點了點頭,不再問了。

劉灩君凝視著面前,垂著雙臂,看似溫順,實則張揚,像只小狐狸般的花眠,恍惚之中,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少艾青蔥之時。

“我那時候還年輕。我年輕時,騎馬過市是家常便飯,女扮男裝參加圍獵,男人都未必贏得過我。投壺樗蒲,更是樣樣精通,我因這份老天給的聰慧伶俐,仗著自己的公主身份,人實是跋扈得很,得罪了不少人。那時長安之中的貴女,都是不大願意理我的,怕我羞辱他們,辱了她們的門庭。我知道,她們在底下拉幫結夥,對我紮小人,咒罵,但我連一個眼神都不屑給她們。”

花眠忍不住問道,“如此,婆母不覺得形單影只,孤獨麽?”

“自然了,”劉灩君自嘲一笑,“表面上再怎麽風光,同齡的女孩子都不搭理你,甚至厭惡你唾罵你,這怎麽好受?我心高氣傲,更是受不了。直至,有個葉氏女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