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第2/2頁)

那年花眠才到及笄年華,正是要嫁人的年紀,傅君集對她心中有愧,不止一次地說過,要替她找個好人家。

於是就在城門樓上,傅君集讓花眠自己來挑。

花眠一眼掃中了霍珩,蹙了蹙眉。

“我知道,你的侄兒混在裏頭。你特地帶我來見他。”花眠摸了摸鼻梁,“可他太出名了,有名的長安一霸,這是你說的可靠之人?我是半點都沒有看出來可靠。”

傅君集大笑,他笑起來時,雙目上揚,連眼尾那粒朱紅小痣都仿佛更為灼目了。

“這些子弟兵,多半是怕我出去避禍的,沒有戰心。”

花眠又駁了回去,“你以為霍珩不是?他不也是怕你對他太好,才躲出去的?”

“那只是其一。”

別的傅君集不肯再說,但仿佛被花眠戳中了痛處,瞬間便安靜了下來。

那人不過是個孩子而已。花眠暗暗地想。

除此之外,她對霍珩可以說絲毫沒有上心,又逾半載,西北第一場振奮人心的大捷戰報傳來,長安轟動,花眠也有所耳聞,令她驚詫的是,統領這場戰役,拿下西厥一個匪首的天縱將才,便是當初那個舉著矛走在最前列,鬥志昂揚的小孩兒。

她面上風平浪靜,什麽也不肯說,直至斟茶時,傅君集又笑了笑,舊事重提,一下又扯到了霍珩身上。她總疑心並忍不住想問,你既然這麽喜愛小孩兒,怎麽不自己生一個呢?自己家的總比別人家的好。

“你知道,霍珩用了多久坐上了軍中一把手的位置麽?”

霍珩請命從軍,皇帝本來想賞賜他一個校尉來當當,不然也是百夫長、十夫長,可他去時,就是孑然一個兵,吃穿用度,和那些身份與他天差地遠的兵都一個樣,饢絕不多吃一口,水袋也絕不多背一個。

“他們的將軍昏庸無能,怯懦怕事,帶著人幾戰幾退,連連失利,最後更是因為謀算上的失誤,害得數百將士活活被逼至山谷,被狼群活活咬死。”

花眠不忍卒聽,但傅君集卻是微笑著說著。

“這事過去之後,霍珩帶著人,把他的將軍親自綁了,推出去剁了腦袋。”

軍中只有霍珩身份最高,他不怕事情被捅到天子這兒來,也不怕任何的責罰。所以他第一個站出來,將他們的將軍以軍法處置了,現在軍中將士無人不服,均推舉了霍珩上去。

霍珩順理成章地做了將軍,開始書寫他如軍神一般的神話。

從此遍布創痕的那片陷於敵手的河山,被他一寸一寸地收拾了起來,重新納入魏人版圖。

花眠表面上依舊雲淡風輕,卻從不知道什麽時候起,也暗暗留心著他在西北的戰況,他屢屢派人遞送回長安的捷報,總是傳得長安大街小巷俯拾皆是。不必出門,也能被下人嘰嘰喳喳的言語灌滿一耳朵。

連談月姬都發現了她的心不在焉,偶爾一玩笑,花眠都不肯深談,談月姬便說道:“花眠,真喜歡上了,便是著了他的道。”

她說的是著傅君集的道。

花眠什麽都知道,可偏偏……有種無法言說的心動,大約只是心動吧。對她而言一點點少女春風的情懷,在家仇面前,又算得了什麽?傅君集要請君入甕,她偏偏就不喜歡了。

霍珩皺著眉,不知何時,又撇過了頭,看向了坐在她床頭仿佛陷入了回憶之中的花眠,直至她垂下眸,與他的目光對視上時,她的神情已變得無比輕松,甚至朝他露出了笑靨。

她慢慢地俯下了身,面頰近在咫尺。

霍珩的呼吸略微急促了,想吼一句你這妖婦要做甚麽?但,輕盈的一個吻,像墜落的羽毛般,沒等到他張口,便已溫柔地將他封緘。霍珩的臉頰被撓得又癢又麻,紅了整張臉,惱火地盯著她。

她伸臂,將他的肩背摟住,親昵地靠著他。

“霍珩,我喜歡你。”

他一愣。

“是真的喜歡。”

“從前我騙你,說了很多謊話,但這句我從沒有說過。謊言終究有一日是會被拆穿的,但這句,我不怕你拆穿。”

她抵著他的額頭,手掌落在他背後的被褥上,為他慢慢地拉了上來。

霍珩的腦中感到一陣眩暈,緊繃著的手背,青筋暴露。

他知道,要是這婦人再說一句話,他恐怕便要立即高掛免戰牌了。

可是花眠卻只是又親了親他的額頭,便抽身,朝宮殿之外走去,再也沒有回頭。

霍珩愣了,調戲完就走?

天底下怎麽會有這種道理!他氣得將枕頭抽出一把扔了出去。

你再也不要回來了!看是小爺先低頭還是你先回來哭著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