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第2/2頁)

棟蘭最怕霍珩,為自己聰穎機智支走了他還無比竊喜,說來還有幾分小小的驕傲,忍不住挺起了胸脯。

但沒想到夫人絲毫沒有高興,她反而沉默地坐在椅上,臉色晦暗而可怕,棟蘭不禁嚇了大跳,“夫人,棟蘭說錯了?”

她一向是最忠心耿耿的,對花眠的話絕不違逆,也最得花眠信任,一些私事花眠都對她事無巨細地交代過,因此棟蘭才漸漸大膽了起來,沒想到這次只是小小地騙了下將軍,夫人竟然生了這麽大的氣。棟蘭驚惶害怕,噗通一聲便朝花眠跪了下來。

“夫、夫人……”

花眠目光洶湧,袖下的手,不覺被指甲掐得疼,慢慢地問道:“將軍,去了多久了?”

棟蘭納悶,搔了搔後腦,“去了有些時辰了,不知為何,夫人回來了,他只是送糖,卻還沒有回來。”

花眠忽然長身而起,也不再管棟蘭了,立時要走出門去。

還沒走到門口,她的目光倏地一定,望向了一旁,被安靜地鎖入籠中的兩只灰兔,正乖巧地啃著嘴裏的蘿蔔,絲毫不知,他們早已是砧板魚肉,還兀自慶幸。

愚不可及啊。

花眠一咬銀牙,快步朝外走去。屋外水定花深,水榭之上衣衫鮮妍的女子來往,一切如常。

可哪裏能尋到霍珩的人?

她現在確信,霍珩一定是聽到了什麽原本不該在這樣的情景之下讓他聽到的話。

是,她一直都不夠坦誠,對霍珩有所隱瞞,甚至她留下林青芫和戚筠也是別有他圖,她早已想好了一切可能讓霍珩不那麽難以接受的言辭,會在一個最好的時機,對他坦承一切,但現在,什麽都錯了。

一直到暮色黃昏,他也沒有回來。

花眠早已沐浴更衣,只是始終無法入眠,輾轉反側,連傍晚時長公主命人來傳她去用晚膳,她也回絕了。

兔子籠裏,兩只活潑機靈的灰兔,發出吱吱喳喳的動靜,更是擾人好夢,花眠坐了起來,將籠子提起,隨手拿到了屋外,披著衣裳,在冷淡的月華潮水之中,任憑晚露沾濕了衣裳,靜立了不知多久。

直至遠遠地傳來打梆子的聲音,知道再過一個時辰便是宵禁了,長安城將不再任人出入。花眠如夢初醒一般,迅速地喚醒了棟蘭,穿戴好裳服,讓車夫深夜裏於水榭外待命。

啞巴老人載著花眠入了城,車停在了霍府大門口,花眠多付了一倍的銀錢,“老人家,時辰不早了,你也早些回去歇了吧,我不會再出城了。”

老人領了錢,哈腰道謝,便駕著馬車折回。

花眠在霍府門外站定,猶豫了半晌,將盤桓腦中的話又拿出來過了無數遍,面對著這扇緊閉的大門,才終於有了勇氣敲開。

開門的是霍府的一個門房,年老了,眼睛也花了,迎著夜色看了許久才看清來人,“小夫人?”他驚愕地問道:“夜已深了,你來此是——”

他一開口,花眠就明白了,霍珩恐怕不在。

但她還是說道:“我來尋霍珩,他回來霍府了麽?”

果然,老頭立馬搖頭說道:“不、不曾回來啊……”

“小夫人,這深夜了,你來這兒找小郎君?難道,小郎君竟也不在公主那邊?”

花眠點了點頭。

門房立時將大門完全拉開,“我這便去稟告老爺。”

別是出了什麽事。門房心中暗暗想著,不過小郎君在長安朋友眾多,哪怕是約了人出去喝酒,一不小心喝多了也是常有的事兒,過去長公主和老爺一鬧得僵,他便偷偷跑出去,小小年紀,卻學得人喝得醉醺醺的回來,回來之後,絕口不提為何偷跑之事,直往床上躺,睡個一天一夜的人便精神了。

花眠站在霍府門口,久久地,不能往前踏進一步。

她望著被漸次點燃的燈籠,淡黃的光暈底下飛舞的蚊蠅和細碎的塵屑,心亂如麻。

她這一輩子大約還從沒有像現在這樣,明明一切還在可以控制的情況下運轉著,卻偏偏感到無所適從,茫然得不知做什麽,只是傻傻站著,眼眶一點點地紅了。

挑著燈籠的門房又折回來,迎花眠,“小夫人怎麽還在此處站著,老爺方醒了,已經派人到長安城各大酒肆去尋了,一會兒就能找到。小郎君他應是出去喝酒了,他喝酒的地兒,不瞞你說咱們大夥兒都一清二楚。”

花眠還在原地,微笑了下,用衣袖擦去了臉頰上隱隱的濕痕,“嗯。”

但這一晚,出動了霍府所有的人,尋遍了長安城東市西市,各大酒肆茶樓,也沒有找到霍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