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第2/2頁)

也不是真心實意,想接她過去同住的。

花眠微笑著,卻慢慢搖頭。

霍珩皺眉,臉色變了,“為什麽不肯。湖心小築之上,有仆婢數十,自能對你伺候周到。霍府卻什麽也沒有,你與棟蘭不會不自在麽。”

花眠道:“霍郎當初是說,要讓我替你去盡孝的。如今有太後做主,公公和婆母再過不久之後便要和離,屆時我們都住在湖心小築,留公公一人待在霍府不覺淒涼麽,這可不算是孝順。”

她確實總有理,霍珩卻不肯依,“那我同你換過來,我回霍府去,你去伺候母親。”

說著他要命人停車,就近下車,步行回府。

但花眠卻又攔住了他的去路,她一臂伸來,橫在了他的身前,道:“也不可。”

她見霍珩目光中露出困惑,又笑道:“公公才答應了我,教我制琴之道。郎君你又不喜歡,他正苦於無人繼承衣缽,好容易有了我想學。可如今才打頭,還沒著手學,我人便要離去了,豈不是太沒有誠心。至少過了這陣兒再說吧。”

左右不是,霍珩緊緊地聳了眉梢。

停車之後,車夫悄然朝裏問道:“霍公子,咱們到底去哪?”

“先回霍府。”

霍珩道,從花眠的熊抱裏抽出了身來,潔身自好地閉上了眼,不肯再被她染指半下。

花眠輕笑著,覺得面前的郎君純稚得近乎幼童,無比可愛。

她朝前微微探過身去,馬車策動起來,一陣晃動之下,花眠沒有立穩便撲了出去,嘴唇正好不偏不倚地落在了霍珩的面頰上,牙齒也磕到了他的顴骨。

霍珩被撞痛了,悚然睜眸,只見花眠的芙蓉粉面近在咫尺之間,雖然她已飛快退去,仍是不免尷尬。

那齒頰之香,猶在鼻尖飄散不去。

他臉紅地看了眼她,始作俑者偏過了頭,宛如做了虧心事。

霍珩半是氣惱半是懊然,輕輕地哼了一聲,將臉護得一絲不苟,朝外靠住了車窗。

於是花眠再無可乘之機。她在身後偷瞥著,更是愉悅了。

車於霍府門前停下,霍珩當先下車,擡腳便沖上了石階,步入大門。

花眠後下,原本候在門邊,打瞌睡的棟蘭被霍珩嚇醒,一見將軍回來登時汗毛直豎,畏畏縮縮地怪叫了一聲,幸而霍珩沒理。倒是花眠,在她面前微微搖頭,嘆了一聲,幸得她從沒指望過這丫頭。

她伸手將棟蘭拉起身,主仆兩人也步入門庭。

不出霍珩所想,他父親仍然日日守在這方小院之中,鋸木頭、制琴軫、調試絲弦,木屑紛飛,七弦琴已初具規模,靜置於一旁木床上,父親佝僂的背影讓霍珩眼中幾乎一熱,他彎腰拾著木釘,不知身後動靜,聽到一聲“父親”,才終於罷了手。

於是他扭過頭來,霍珩正站在不遠處,近乎三年不見,霍維棠見了怔住,手腳也有點發麻。

霍珩極小的時候,是個愛流鼻涕的黏人精,無論他走到哪兒,他都要跟去。有一回他要出去尋梓木,拗不過這小孩兒,於是父子倆同去,在長安城消失了有一段時日,回來之後長公主便同他發了一通脾氣。

那時,他們還是正經夫婦,住在一處的。但分開之後,霍維棠便再也不帶霍珩出門了。兒子不是一個人的,終歸要顧念他母親。

直到十幾歲之後,霍珩才漸漸不黏人了,但霍維棠心中總記著那個小鼻涕鬼,總覺得那才是自己的兒子。如今一見,他又出落得挺拔如松,褪去了稚氣和柔和,渾身上下充斥著力量之感,這猛然撞入眼中的陌生之感,讓霍維棠一時無所適從。

霍珩朝他走了過來,又喚了一聲“父親”。

霍維棠手中抱著的一把木釘,頓時全部撒落在地,叮咚亂濺。

“好、好。”霍維棠神色激動,繼而,他拍著霍珩已到他鼻梁的肩膀,連說了無數個“好”字。

霍維棠的鬢角添了一綹白發,面容也比三年前憔悴了,霍珩心中生出了愧意。

花眠這時也入了庭院,霍維棠見了她和棟蘭不禁微愣。沉默片刻,霍維棠道:“天色已晚,你還要回湖心小築的話,不妨用了飯再走。我看眠眠也不能留在這兒了,你接了她一塊兒去罷。”

新婚夫婦分居兩地,霍維棠昨日便已覺得奇怪,因沒見著霍珩,一些事不便問兒媳,這才沒有深究。但今日見了,他們夫婦竟前後腳入門,恐怕這中間有些事並不如他所想那般和睦。長公主與花眠婆媳不和的傳聞不脛而走,長安城中無人不知,他雖日日居於府上大門不出,也是知曉的。

再想到兒子的臭脾氣,霍維棠已沒什麽不明了的了。

“眠眠,你去收拾行李吧。”

霍維棠背過了身,溫和的嗓音驟然冷了下來:“你隨我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