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第2/3頁)

劉灩君仍是不見半分悅色,臉色緊繃著,“傳到她耳中又如何,難不成你如今成了婚,變得沒有出息了,竟怕區區一個內宅婦人?

霍珩性子傲,是不肯受激將的,便道:“娘你這話錯了,在外她事事依我,我一個眼神,便教她如履薄冰,伺候我都小心翼翼的半點差池不敢有。”

劉灩君原本是嫌花眠出身青樓,舉止無端,實沒有閨秀之儀,何況她性子與霍珩多有相似之處,傲氣得很,便是對著她這個婆母也半點不肯摧眉折腰以侍,如今聽霍珩所言,她對夫君還算是聽話敬重,心中的芥蒂和刺才算去了幾分,只是仍沒有什麽好臉。又想到柏離母親曾與自己在閨閣之中那般要好,她有心托付嬌女,言辭之中仿佛已經認定了霍珩,讓柏離為平妻、為貴妾都沒有二話,也讓劉灩君難辦起來。

自己生的兒子自己心裏明白,絕不貳娶這話他是說真的。如果花眠不能出了霍家,恐怕柏離也沒法過門。

她面色不虞,將霍珩的胳膊拽住狠狠拍了幾記,“你丟了童子身,到我面前來耀武揚威了?說到底還不是你這兔崽子管不住自個兒,你有什麽臉來我跟前說這話!你那婦人怎麽樣我管不著,這婚須得退了,當初你自己也說絕不娶花眠為妻,一眨眼你便要反口了?我費心費力地替你張羅,你如今要過河拆橋了?”

霍珩的臂肉被母親手擰得揪痛,咬牙忍了,一個喊疼的字都沒泄露出來,心道他幾時讓母親幫著張羅這事了?他才剛回來,家中便多了一人,還是個美麗妙齡女子,他還茫然著,母親便開始馬不停蹄地催促著,讓他和柏離獨處。

他用了近一個月,才堪堪習慣了花眠聒噪的存在,如今又來柏離,名不正言不順地在他家中住著,日日擡頭不見低頭見,恐怕更生尷尬。

霍珩動了念頭回霍府了。

*

霍府地處幽靜,花眠領著棟蘭邁過前堂,聽後院之中傳來一陣鋸木之聲,心中了然,攜棟蘭朝後院去。

霍維棠著一襲不打眼的青衫,正右腳壓在一塊杉木原料上,鋸子上下劃拉發出長長短短的摩擦聲,小廝上前朝他稟了句,霍維棠拉鋸的手停住,回身來。霍維棠面容看起來只三十多歲,玉冠簪發,蓄短髭須,兩家瘦削帶點憔悴,但目光卻清明而幽深。

見了花眠,將鋸子遞給身旁小廝,取了一塊棉布擦拭幹凈了手,朝花眠走了過來,“劍童,去收拾兩間客房出來。”

小廝在一旁回話,瞧了一眼微微笑著的美艷少夫人,聲音壓得極低,“老爺,少夫人又不是客,是來長住的,怎能安頓在客房之中?”

霍維棠一愣,登時笑道:“是我糊塗了,玉兒那間房也打掃出來了,媳婦到他屋裏去住吧。我這還有兩塊木頭要削,等會兒開飯了,咱們席上說。”

劍童點頭,忙上前去,將花眠與棟蘭手中挽著的包袱接過來,“少夫人,您跟著我來。”

花眠的右掌在劍童肩頭輕輕一點,劍童困惑地往邊上退去,花眠望著散落一地的杉木碎末,唇畔露出了淺淺一絲笑意,“早聽說公公制琴之技揚名天下,有幸竟能親眼一見。不知道這張琴是誰下的貨單,這杉木瞧著是百年老杉樹了,做成的琴奏聲清亮而厚重,實是上上之選。”

霍維棠一訝,但也立時恢復從容,“你這些話是同太師學的?”

花眠明眸微閃,“是啊。祖父當年有一把‘漁樵江渚’,是上好青桐木所制七弦,為純陽琴,聽他說那把琴正是出自公公之手呢,不過因為太過於珍貴,除了應酬接客,他極少拿出來彈奏。後來府內失火,可惜琴已被毀。”

失火是因當時抄家之時,花府上下都是剛直不屈的硬骨頭,沖撞之下死傷數十,屍體難以掩埋,金吾衛便就近在府內縱了一把大火,府內一切,俱都灰飛煙滅了。

就連霍維棠聽著這話,都不忍動容,可見花眠侃侃而談,竟沒有半分傷懷之心,忍不住納悶起來,只是又不好細問,只道:“你隨霍珩稱我吧,不必叫公公。”

“劍童,少夫人車馬勞頓,快帶她去歇息。”

花眠對霍維棠福身,隨著劍童指引入偏院,劍童從腰間掏出一把小鑰匙,將門上的鎖打開,推開門,裏頭煥然生彩,絕無一絲陳跡,花眠與棟蘭入裏,聽那小廝叨叨不休:“少夫人別看老爺平日裏噬琴成癖,別的好像什麽都不放心底,可相處久了,咱們心中都明白,他是很掛念小郎君的,這屋子他也常常親自打掃,一來便坐上半日都不肯離去。”

花眠頷首,打量著周遭。

這屋內陳設不多,南邊立著寶插桐木絹面屏風,屏風上繡著幽蘭秋菊,後是凈室,設有浴桶面巾等物。另一側則是床榻,寶藍帳簾,兩畔倒懸金鉤,正對著的則是一方大書案,設有一應俱全的澄泥硯、徽墨、檀香木筆等,宣紙一塵不染,鋪陳於案上,盡管無人題字。有霍維棠在家中,恐怕整個霍府最不缺的便是木料。除卻斫琴,他對其余機巧之事也有涉獵,譬如方才來時所見院中霍珩的那排兵器架,能琳瑯滿目盡陳刀槍劍戟之物,便可以看出是出自一個慈父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