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第2/2頁)

美人一滴淚,天上一粒星啊。

霍珩自然注意到了,眼刀朝他們飛射去,他們膽怯地退開。

霍珩道:“去收拾行李吧。”

花眠頷首,盈盈一笑,乖巧地說道:“差不多都收好了,我再去看看還有什麽遺漏,待會兒你過來點點。”她活潑地起身,拉著一旁垂著腦袋怕得發抖的棟蘭,腳步輕快地朝軍帳而去,拂面的香風擦著耳朵而過,撩得霍珩心頭一陣發癢。

花眠將衣裳拾掇好,盛入大紅的嫁妝箱中,棟蘭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搭手。

花眠忽然問:“回長安之後,你是跟我,還是跟將軍?”

棟蘭一聽嚇了一跳,壓根沒想著“跟著將軍”這條選擇,忙道:“我跟著夫人!”

花眠摸了摸她柔軟稀疏的發,低語笑道:“乖。你家裏還有什麽人,以後到了長安,我替你安置。”

棟蘭縮著脖子,不住地搖頭,眼眶瞬間便紅了。

“原來這樣啊。”

她不再說話,神色也漸漸地沉凝了下來。

這時,帳篷外傳來了一道男兒的呼嘯之聲,“將軍保重!”

花眠與棟蘭一道扭頭向帳篷外瞧去,卷起的白色簾帳,泄露出外頭的一片熊熊火光,牛油制成的火杖在人群之中迸出曜目的紅色烈焰。跟著便是成百上千的男人山呼“將軍保重”,解甲聲、刀兵碰擊聲,如雷鳴貫耳,如巨石坼地,卻井然有序,千萬人只作一聲,齊刷刷而止。

花眠的心頭大為震動,她朝著簾門靠近去,一只素手撥開不住翻飛的簾子,目光往外打量。

那道身影立在將士中間,被圍得寸步難行,可就是這樣,他卻立得比以往花眠所見的任何時候都要筆挺和肅然。

在這種時刻,她是無法打擾的。也不想打擾。

在這種時刻,她才知道那人說得對,霍珩是一個真正值得托付並可以問之求得一方蔭蔽的人。

她的心跳搏動得極快,極快,從那日殿前面聖,當著列位閣老呈上傅君集五大罪證之後,她的心便再也沒有跳得這麽快過。

火星子從火杖剝落,飄灑下來,片刻便銷聲匿跡。

霍珩沉凝而巋然的身影,終於慢慢地動了,他望著周遭一排排年輕的面孔,眼睛也有了血紅之色,聲音低啞,鏗鏘:“蒙諸位大魏功臣良將不齊,上下勠力,逐敵寇出狼居胥,而功成名遂,今上有召,霍珩不得已轉回長安。他日有幸,再與諸位袍澤並肩殺敵,是為霍某平生一大幸事!今日舉酒,同飲此杯,他日再會,亦是兄弟!”

“來!”他一喝,身後便有人讓道,將酒車推了進來。

眼眶通紅的耿六等人,都紛紛上前去,每人手中都取了一只酒碗。

滿滿的一碗烈酒,就這麽咕咚入腹,毫無醉色。

霍珩將碗舉起,眾人隨之,他覆手,將陶土捏成的碗砸成了碎片,跟著,又是乒乓一片,留下滿地碎碴。

“後會有期!”

“將軍!”

聲嘶力竭之人,終於漸漸地背過了身,都是血性男兒,有淚不輕彈,何況霍珩最不喜歡男人哭哭啼啼,若是在他面前流下一滴眼淚,便有重罰。因此他們只能背過身去,每人臉上已哭得一片狼藉。

花眠於簾內沉默地看著,她看著霍珩轉過身來,面上亦是一片灰白的郁色。

他再無一話,皺著眉朝花眠走來。

直到他走到近前,只剩下兩步之遠,花眠才望見,他的掌心,已是一片鮮血。

很多人都不懂,當初霍珩在西京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作為京城頭號奸佞的傅君集都對他喜愛有加,他為何執意要離開富貴鄉,到窮山惡水之地去打仗,有人說,是為了避禍,有人說,是因為受了傅君集的恩,不願與他兵戎相見,卻沒有一種是說,他心頭有一腔熱血,只願灑在這片西北土地上,無心戀慕榮華。

花眠將他的手腕扣住了,“將軍,我替你包紮。”

她將他拉到床上,取了熱水毛巾,便蹲在他的腳下,將他的傷口擦拭幹凈,用止血繃帶將他的手掌一圈一圈地纏上。

霍珩這個千杯不醉的人,今夜竟然仿佛醉了,沒等花眠包紮好,一下便歪倒在了床上,閉目睡去。

花眠替他拉上了被褥,坐在他的身旁看了許久,微微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