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第2/2頁)

花眠凝視著面前不知道心思轉到了哪兒、正似乎在發呆的少年,如脂如蘭的皮膚上沁出了薄薄的一層香汗來了,朝他露出了笑容。

霍珩還在發呆,連藥膏被抹完了,而傷處還在被人輕薄都沒察覺,等察覺時,卻已晚了。

他蹭地擡起了頭,卻見面前得逞的女人,將手掌拿到了他面前,“霍郎,我說心疼,你為何不信。你在長安時,也有別的女子肯這樣為你不顧臟臭,要洗你鹹臭的衣裳,要這樣忍著你的一口一個妖婦惡人的羞辱,到你床前這樣侍奉你?”

霍珩的眉心凹進去了,“我……那不是羞辱。”

花眠眉一挑,繼而大是歡喜,漆黑烏潤的雙瞳迸出一種絢爛的光采來,“那就是打情罵俏了?你這樣喚我,其實也沒什麽不好,獨一無二我也甚喜歡。”

“……你就還是當我在羞辱你吧。”霍珩閉了眼睛。

她隔得太近了,他不自然地轉過了頭,裝作要睡了。

受傷之後,他變得嗜睡,應付那些看熱鬧的人的時候,便已經困得直打呵欠了,花眠在他身後笑著,也沒再說話,只替他將被子拉了上來蓋好。

霍珩捏著拳想,不能耽擱下去了,他要速速回長安,速速退婚。

霍珩是武將,因為受傷太多如便飯一樣隨常,已習慣了喋血的生活,這傷養起來也頗為容易,過了三五日,基本已無礙走動,只是還有些隱痛而已。

前不久被派遣出去追糧草的班昌燁回了軍中,走失的糧草追回近半,但仍有匪寇潛逃,依照軍令狀,他要去領三十軍棍。班昌燁怕打,猶猶豫豫了半晌,但還是決意要去,霍珩叫住他,“你等著,大過給你記著,以後找戴罪立功的機會。”

班昌燁如蒙大赦,自然感激不盡,再也不敢對花眠有絲毫不恭和造次。

將軍的傷好全的時候,便是他要離開張掖,回長安的時候了,那時,這軍營裏不會再有一個嚴厲、矜傲、跳脫、敢打敢闖的霍將軍。

袍澤之情難以割舍。班昌燁方被大赦,不禁想起當年霍珩的好處來,他把後背留給自己,被西厥的可汗穿胸一箭釘入了骨頭,那是真艱險萬分。

若不是霍珩,可以說今日已沒有自己命在了。若不是霍珩平時待將士推心置腹,班昌燁那回也不敢對花眠這麽不敬。

他拉了幾個人到霍珩面前賠罪去,都是一個帳篷裏當時起哄騙了耿六的。

花眠側臥於虎皮椅上,手裏拿著一只香梨,凝神讀著手裏的兵書,對他們兄弟幾個來這兒不聞不問,仿佛沒有察覺。

班昌燁賠罪之後,在霍珩詫異地注視之下,又道:“實不相瞞,將軍,我這帳篷裏的好幾個弟兄,當時都因為傅君集……唉,如今家門不幸。他們在長安早已舉目無親,是無法跟著將軍回去的,還有一些咱們帶出來的人手,本就是從臨洮城調兵過來的,將軍這回去了長安,怕是不能再回了,這些人遲早要跟著被編入雍州向大人的手底下,再不濟也有安西都護接手,怕是要就地裁撤散了。”

霍珩確沒想到,或許是近日被花眠此來這麽一鬧,腦中只剩下了退婚的念頭,便沒再想,他恐怕是不能再回來了。

“你們幾個,去把蕭承志他們都叫來。”霍珩從行軍床上坐了起來,彎腰替自己套上了雙履。

班昌燁讓身後的人去傳蕭承志、耿六等人。

片刻之後,霍珩的帥帳裏挨挨擠擠待了二十幾個男人,花眠再也待不下去了,便抱著香梨和書走到了帳篷外。

霍珩作為這支揚威營的主將,安置這些下屬日後的去路他責無旁貸。在動身回長安之前,他必須把這件事料理妥當。

他在營中踱步了片刻,忽然擡起了頭,“各帳的十夫長都到了是麽?”

底下連綿的一片應聲。

霍珩環顧四周,“今日你們回去,將自己帳篷裏的人數點點。我要想法問向元圭要一塊地,把你們都安置下來。”

陸規河抽了口涼氣,神色驚愕。“將軍,你不是還要去騙……”

霍珩皺眉道:“騙什麽?地也騙,到時姓向的不會給你們找不痛快?我不在了你們幾只爛柿子還不是任人拿捏,幾個有膽氣敢對抗雍州牧的?有就立刻站出來,我就甩手回長安,也不用操這種老媽子心了。”

帳中突然寂靜無聲。

霍珩早已料到,軒眉擰成了一道墨痕,望著他們。

“什麽法子你們先不管,明天挑人跟著我去找向元圭談判。以後地拿下來,願意在雍州紮根的便留下,不願意的,報名字給我,或是以後給向大人,我請旨讓你們都回家去。”

他們山呼叫好。

霍珩望著這一堆相伴兩年的將士們的臉,深深出了口氣,再度感到重任在肩。

姓向的如今吝嗇到連匹送他回來的馬都不肯借,這確是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