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第2/2頁)

一個帳篷裏十二個人,差不多能洗上兩輪了。

耿六一聽,登時炸毛,“這怎麽可以!你們妄想了。”

班昌燁見他勃然大怒爭著要走,拿手臂搭住他的肩膀,將耿六拽了回來,另一手手掌便在他胸脯上拍了拍,“你可要想清楚,你走出這個門,明日裏將軍夫人單獨給你洗衣裳的事傳遍大營,你沒好日子過。要是我們幾個入夥,到時候即便東窗事發,法要責眾,你我兄弟共同分擔。”他又壓著耿六的胸脯撣了撣灰。

耿六臉色有幾分不甘:“你我兄弟,你威脅我。”

*

第二日,耿六送來的衣物便多了。

花眠隨手一拎,有大有小,衣裳的味道也是各不相同。花眠笑靨絢爛,在水井邊小坐了片刻,將他們的臟臭衣物全洗了,就近掛在晾衣繩上。她也不知哪件是誰的,既然要糊弄她,那便自己來認領吧。

傍晚時分,耿六自己偷偷摸摸將東西收走了,花眠咬著一只香梨,於雪白的帷帳之後看著。

第三日,送來的衣物便又更多了。

花眠照洗不誤。

耿六卻知道,盡管自己答應了班昌燁,但消息仍是有所走漏,於是爭相來賄賂他的人絡繹不絕,有送自己從長安帶來的好物件的,還有從腳底板扣扣搜搜摳出一張鹹臭銀票的。

耿六抵擋不住誘惑,又心腸軟,被人一求,便硬著頭皮去了,他自己都不好意思往水井邊送衣裳,索性大清早趁著花眠還沒有出門,便將一摞臟衣臭物羅在了井邊的木盆裏。

花眠的皂角用完了,所幸霍珩沒忘了自己的承諾,托人就近去城中買回來的東西,倒是都買回來了,陸規河親自押送回來的。

花眠啃著香梨,跪坐在毛毯上點了點。

浴桶買得規格小了點,比不上傅府的,連胡玉樓的也是大有不如,不過能用便行,也省得攀爬。

猩紅的西域緞子上,鋪著一疊果脯幹肉,幾瓶備用的藥膏,芝麻葉、毛巾、木屐、幹皂角、青花纏枝花卉海水紋的瓷酒器一套,並幾壇好酒,其余邊角日用之物,倒是買得很齊全。

花眠咬著梨,檢查著藥膏,點點頭,“辦事周全,你叫什麽?”

陸規河微笑,“小的在長安時跟將軍住對門,姓陸,名景,字規河。”

“字倒是有幾分氣魄。”花眠有口無心,“西規大河。想必家中也是對陸將軍寄予了厚望的。你辦事很讓人放心啊,敢問令尊是?”

花眠擡起了頭。

陸規河微笑拱手,“家父一介布衣而已,因粗通些西域文字,或受蘭台所聘,到宮中為陛下譯些典籍。”

對別人家家事,花眠打聽得點到即止不再多問,東西收拾好之後,便委婉示意讓他離去。

陸規河懂得察人眼色,當即便起身告辭了。

他一走出簾門,遠遠便聽到了一陣馬蹄聲。

陸規河發出一聲笑,這幾日將軍夫人替人洗衣之事,他也有所耳聞,不知道霍將軍會發多大的怒火呢。

霍珩下馬來,利落地解開了披風,與隨行的蕭承志走了幾步,遠遠便撞見心虛的耿六,登時皺起了眉,“你臉上的傷好了?”

耿六心虛地跟著走了幾步,霍珩疾馳數十裏,正嫌棄身上燥熱,見井邊還儲備著一盆水,便快步走了過去,劈手舀了一瓢的水,衣裳也不脫便從頭澆了下來,清涼的地下水被打出來太久,隨著日曬已經有些微熱了,但澆在身上還算痛快。

耿六瑟瑟縮縮跟在身後,幾番欲言又止,連蕭承志都推了他幾把了,他還白著一張臉,進退不是。

霍珩皺眉催促道:“有甚麽話直說,你將爺的差事辦砸了,還讓花眠羞辱了一通,爺不也沒對你怎麽。”

“是,”耿六心一橫,“將軍,我說了,你切莫生氣。”

花眠盤著漆黑而密厚的一把長發,正在仰著脖子沐浴,水溫正合適,泡著泡著身子骨都發軟了,心情分外怡然。

她哼著故土長安的歡快小調,灼灼桃花眼,被熱霧暈出濕.漉漉的朦朧之感,眼尾上挑,粉唇微曳,笑靨如花。她的手掌輕輕托起一碰溫熱的水,沿著光滑的頸邊雪膚緩慢澆落。水如玉珠,迸落四濺,案上燭火將之映襯得如同蜂蜜。

身後的簾帳忽然被一道狂風急雨撲開,花眠坐在浴桶裏,聞聲猛然回頭。

只見臉色黑如鍋底的少年赤足立在簾門前,渾身濕透了,正緊緊捏著拳瞪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