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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子裏又出來幾名拿槍的遊擊隊同志,他們領著文人從山路朝下面的小河走去,沈青禾同邵白塵握手告別:“邵先生,我只能送你們到這兒了。這些是湖州遊擊隊的同志,他們會負責送你們到安全的地方。”

邵白塵:“蔚小姐,救命之恩,沒齒難忘。”

沈青禾笑了:“一路順利。”

寂靜的河邊,一行人上了停靠在岸邊的五艘小船。船槳在岸邊用力一撐,小船便被推向了河心,沿著小河順流而下,漸漸消失在夜色中。

“嗡嗚——嗡嗚——”顧耀東耳邊響著自行車輪空轉的聲音,迷迷糊糊中,覺得自己可能在做夢。他慢慢睜開眼,眼前是模糊的樓梯,模糊的地面,一個模糊的後腦勺……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清醒過來,看見自己坐在車行的院子裏,面前那個後腦勺是夏繼成,他正蹲在一旁安靜地修著自行車。

夏繼成回頭看了他一眼:“醒了?”

顧耀東猛地回過神來,慌忙四處張望。

“你找楊奎?”

“他知道你們……是那種人了!”他把聲音壓得很低,但依舊能聽出滿肚子的焦灼。

夏繼成做了個無奈的表情:“哦,知道就知道了吧。”

“他會告訴王處長的!他說這次一定要把白樺揪出來!”

“他不會。”

“他會!”

“不會。”

“他肯定會的!”顧耀東急了,忘了自己應該壓低聲音說話。

夏繼成定定地看著他,一字一句:“相信我。他不會了。”

顧耀東也定定地看著他,似乎明白了什麽。楊奎不是不會告密,而是不能了。

“沈青禾怎麽樣?”顧耀東忽然又想起沈青禾來。

“她很好。”

“邵先生呢?”

夏繼成不禁笑了:“也很好。所有人都很好。一切都過去了。”他知道,如果不這麽說,他會一直問下去,這小子操心的事情太多了。

顧耀東松了口氣,起身蹲到夏繼成身旁,看著他修自行車。

過了片刻,他很小聲地問:“處長,你真的是白樺?”

“一棵樹?”

顧耀東笑了:“嗯。”

夏繼成:“也許,在這個警察局裏,我確實就是一棵樹吧。”

顧耀東:“一半紮根黑暗,一半迎接光明。根紮得越深,看到越多黑暗和腐爛,就會長得越高,越努力爭取陽光。”

夏繼成也笑了:“臭小子,你不應該當警察,你應該去當詩人。”

“謝謝處長!”

夏繼成打量他兩眼,前兩天因為那通電話被楊奎打的舊傷還未愈,今天又添了新傷,這會兒臉上紅的紫的青的,五顏六色:“你這臉上新傷舊傷堆在一塊兒,不仔細看倒也看不出來。回去……”

顧耀東:“別對任何人提起來過車行。”

“你也不是看起來那麽傻啊!”

“您也不是看起來的只喜歡吃雞腿打麻將啊。”

兩個人心照不宣地笑了。

車修好了。夏繼成站了起來,看著顧耀東還蹲在地上一臉傻笑,驀然想起那一年他初來警局報到時,像只流浪貓一樣被人領進刑二處的樣子。那時把這只沒人要的貓撿進二處,是他做得最正確的選擇。

他蹲下去,然後抱了抱他:“顧耀東,謝謝。”

顧耀東被抱著,有點蒙也有點靦腆。他也想抱抱夏繼成,可又覺得不好意思,兩只手在空中懸了半天也不知道該往哪裏放,最後只敢用手指尖戳了戳處長的肩膀。

“處長……我有點不習慣這樣。”

夏繼成放開他,幹咳兩聲:“嗯,其實我也不習慣。”他起身拍了拍自行車凳子,“行了,上車!”

夜晚的莫幹山小鎮已經恢復了平靜。夏繼成蹬著自行車,載著顧耀東從夜晚無人的街上晃過。自行車嗖嗖沖著,夜風涼涼吹著,顧耀東頂著一張滿是傷痕的臉,心底是滿滿的興奮和踏實。在這個陌生的山間小鎮,在這個看似平凡的夜,他覺得自己找到了一個起點。

王科達的大隊人馬已經回來了,他們在樓外空地集合,個個灰頭土臉。

王科達:“楊隊長還沒消息?”

劉警官:“已經派人出去找了。”

一名警員跑過來:“處長,剛剛問了關卡,他們今晚沒有放行任何人和車,也沒有看見可疑人員在周圍出現。”

王科達怒火中燒地罵道:“在這兒住了四天,天天哄著伺候著,現在吃飽喝足,嘴一抹,說消失就消失!當我們是老媽子嗎?”

這時,又有兩名警員從樓裏出來,一人抱了幾個枕頭。

“處長!我們被騙了,失蹤的是二十五個人,不是十二個。”

“其他人都在被子裏塞了枕頭,所以我們發現晚了……”

王科達立刻變了臉色,二十五人,不多不少,那就不是巧合了!

隊伍裏,一名警員小聲問趙志勇:“顧耀東呢?怎麽不來集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