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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悅西去醫院給顧耀東送了換洗衣服,還有母親做的點心和小菜,裝了滿滿兩個大餐盒,其中一份是給趙志勇的。她看顧耀東也沒什麽大礙,手也能動,便放下心來,走時還嘀咕著哪有傷好了還不回家的道理。

顧耀東和趙志勇一邊吃點心,一邊從醫院的小花園回病房。

趙志勇高興地說:“托你的福,在醫院這兩天我都長胖了。這裏簡直就是世外桃源,我都不想出去了。”

顧耀東:“等伯母來醫院看你這樣,肯定不相信你受傷了。”

趙志勇有些心酸地笑笑:“她不會來的。”

“你家人不在上海?”

“在倒是在。家裏就我和我媽兩個人。她開了個小面攤,一個人從早忙到晚,沒時間來看我。”趙志勇很快就讓自己熬過了這種有些難過的情緒,笑著大口吃東西:“這點心味道真不錯。”

於是顧耀東又把自己餐盒裏的點心塞了兩個到趙志勇餐盒裏:“你喜歡吃,以後我讓我媽多做點帶給你。”

趙志勇:“行啊!哎,我媽做陽春面的手藝也是一流的!在我們那片,我媽的小面攤是生意最好的!附近幾條弄堂的人都愛來我們家吃。等出院了,我請你吃面!”

二人邊說邊吃著進了病房,一進去,就看見楊奎在裏面。

氣氛頓時冷了下來。

“恢復得不錯啊。”楊奎從兜裏拿了一張紙給顧耀東,“顧警官,過會兒報社記者就來了。該怎麽回答,我都寫在紙上了。”

一共兩頁紙,顧耀東很快就看完了。

“高才生,背下來應該不難吧?”

顧耀東指著上面幾行字:“楊隊長,這上面寫的‘遊行人群先動手襲警,引發騷亂’,好像不對啊。”

“讓你背下來,不是讓你糾錯。”

“可是記者會把我說的話登在報紙上,所有人都會看到,這樣對那些人不太公平。”

楊奎顯然不耐煩了:“是警察局在養著你,不是那些窮學生酸文人。明白嗎?”

趙志勇見狀不妙,趕緊拉住顧耀東,賠笑道:“我們知道了,楊隊長。耀東會好好接受采訪的,不該說的一個字都不會說。”

楊奎離開時,在顧耀東身邊停了一下,低聲說道:“你是你們夏處長的掌上明珠,但在一處你就是個屁。說話當心點。”

楊奎走了。趙志勇湊過來隨便看了兩眼:“行了,一處怎麽可能自己擔責任。他更不可能提自己開槍的事。糊塗點吧。”

顧耀東一言不發回到病床上。

“哎!可別嚇我!你姐剛剛也說了,伯父伯母還等著你回家呢!別讓老人家擔心!”

顧耀東還是不說話。

顧悅西回了家,和耀東母親在門口洗衣服,沈青禾在天井裏擇菜,正好聽見兩人聊天。

耀東母親:“看見耀東了?”

顧悅西:“嗯。他說快出院了。”

耀東母親:“我還是去看看吧,總覺得不放心!”

顧悅西:“不用了媽,我看他紅光滿面,日子過得舒服著呢。根本沒多大傷,人家警局重視他,才讓他在醫院多住幾天的。”

耀東母親:“臉上留疤了嗎?”

顧悅西十分篤定:“沒有啊!頭上也消腫了。你就放心吧,過兩天就回來了。”

沈青禾心想顧悅西是剛從醫院回來的,又說得這麽肯定,那應該就是沒事了。再想著前兩天去醫院看顧耀東時,確實也能吃能喝,便放下心來。至於為什麽之前心裏會懸著……大概是因為害怕他總賴在醫院,夏繼成又得差遣自己去送吃送喝縫縫補補吧!

楊奎和李隊長帶著刑二處警員再來病房時,顧耀東已經換上了警察制服,正坐在床邊穿皮鞋。楊奎瞄了他兩眼,對刑二處的人說道:“王處長和記者一會兒到,趕緊給他收拾收拾。”

顧耀東以為是自己的警服皺了,站起來整理。

李隊長看了看他:“病號服呢?”

顧耀東:“在床上。”

“換上吧。”

顧耀東有些不理解:“隊長,穿制服好像更莊重一些啊。”

李隊長看著他輕輕嘆了口氣,示意二處警員動手。小喇叭和於胖子上來就脫顧耀東的警服,肖大頭走過來,三兩下撥亂了他的頭發。顧耀東一頭霧水。

王科達將車停在了醫院門口。下車前,他給了後座的記者一台德國產的波茨坦微型磁條錄音機:“一會兒就按我給你的采訪稿提問。”

記者諂媚地笑著:“明白,您對我一向關照,我當然不會拆您的台了。就是不知道那位警官準備好了嗎?”

“他拿到的采訪稿和你的一樣,會乖乖配合的。”

王科達領著記者進了病房。只見顧耀東穿著病號服坐在床上,頭發亂糟糟,胳膊纏著紗布吊著,一副憔悴不堪的樣子。

記者上來就殷勤地握手:“您就是顧警官吧?你好,我是《正言報》的記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