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3章 三年(第4/7頁)

他難得流露出這等留戀之態,周楚凝遠遠看著,眼睛都不舍得錯開,只把目光跟著心上人一路遠去。

陳堅白出門之後,也不停留,直接往外走去,行到院子門口,又轉了一大圈,確認周楚凝再看不到自己,復才停了下來。

他站定良久,早有小廝去將院門打開,又牽來馬匹,然而陳堅白只望向門外往來行人,半晌才把那韁繩接過,再不做猶豫,往謝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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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荏苒,一晃三載。

廣順元年,正值春日遲暮之時,萬勝門外,上百名兵卒列隊成排,守在園林邊上,引得左右街上百姓議論紛紛。

“又來了,前幾日好似是浚儀橋坊裏頭的孟府,十八那天是保康門瓦子,還有月初,佘雲巷好端端一條能走人走馬的路,硬生生給拿柵欄擋住了,半點不能通行,圍了好幾天,後頭能走人的時候一看,好家夥,那麽大的石板都被翹起來又重新壓回去了,路都不怎麽平……”一人伸長了雙手,做一個環抱的姿態。

旁邊有人聽著,忍不住插倒:“不止這幾回,我都給數著呢,自當今登基,不過一二月間,光是內城都圍了有七八處地界,更別說外城了,我聽聞是在挖周家人埋的金銀,好似說前幾日隔壁巷子半夜都有動靜……”

說到此處,地上蹲著的一個小販忽的道:“什麽前幾日,昨晚還圍了縉雲庵,我……我那小舅子正在裏頭,因怕被人見著臉,躲在房中不肯出去,誰曉得硬生生給從揪了出來,原以為自己犯了什麽事,巴著柱子不肯走,誰料想壓根不是沖他去的,白白挨了一通教訓,給拖得半邊臉都腫了,也不知去庵廟後山做了什麽,圍著到今天都還滿是人。”

他一面說,一面擡起頭來,遠遠指了指縉雲庵的方向。

此人不說話還罷,眼下手一指,頭一仰,就被人將他的側臉看了個正著。

有那好事者又有人嘿嘿一笑,不懷好意地道:“我聽得人說那些個軍士不都是西北來的,也有南邊來的新兵,手腳無力得很,連列隊都不整不齊的,也不曉得是也不是。”

那小販卻是幾乎是立時就甩了頭過去,大聲反駁道:“誰人在外頭胡說,那些個兵士個個拳腳都兇惡得很,往你身上一帶,一大片皮肉都能刮下來了,怎可能手腳無力!我看乃是有人穿穿!”

前頭說話那人這才將手拱了又拱,以做道歉,又道:“看來是我聽左了,還是兄台有見識,曉得那些個軍將厲害……”然而話鋒一轉,卻是指著此人問道,“只是卻不知兄台這右邊臉是怎麽了?如何腫得這樣厲害,莫不也是昨晚傷的罷?”

這話一出,個個跟著看了過去,果然見那地上蹲著的小販右邊臉頰高高腫起,除卻臉面,便是耳朵上也盡是剮蹭痕跡,再仔細打量,露出來的手腕上也有許多擦傷,一時不約而同轟然大笑起來。

眾人在此處笑鬧一場,卻見那園子外頭忽有一輛馬車在駛了過來,不多時,自車上下來兩個仆從,又有一男一女。

那男子身形高大,相貌俊朗,顯然是常年習武,行動間自有一種奇特的力道在裏頭,讓人看著如同行雲流水一般,十分賞心悅目。而女子頭戴帷帽,一身素服,身形纖細,雖是看不到臉,可光是遠遠打量,也能叫人感覺得出其帷帽之下相貌必定出挑。

兩人下了馬車,不用男子打頭,那女子已是在前邊領路,外頭守衛的兵卒們見狀半點不攔阻,甚至還各自行禮,任由他們進了門去。

二人一進園子,那門很快就被人再度關上。

遠處看熱鬧的一幹人等少不得議論一回,卻有那真有見識的猜道:“上回我遠遠見過一輪,那男的莫不是裴節度?”

此人一說,邊上其余人也認了出來,紛紛應和。

有人便嘆道:“可見做皇帝的,還是不能過於刻寡了……你看先皇,若非是那般行事,又怎會有今日?”

另有人也道:“卻也不單如此,原還有個好兒子,另有一個雖然未必好,究竟也是個長成人了的,誰料想……從來只說虎毒不食子,此刻來看,‘伴君如伴虎’一句,還是形容得淺了。”

又有人道:“雖是如此,究竟還是保下了姓周的家業。”

提到“姓周的家業”五個字,卻是不少人別有想法,登時嘲諷之聲四起。

“此刻是姓周,誰又敢保將來還姓不姓周,當今才幾歲?連話都說不囫圇,郭樞密攝政同自家當政又有什麽區別?你難道沒有聽說書的講過什麽叫‘挾天子以令諸侯’?依我看,將來遲早有改朝那一日!”

“郭將軍畢竟膝下無人,他便是奪了位,將來也不是自己血脈繼承大統,何苦要費那等氣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