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臨行(第2/3頁)

廖容娘站在正堂,兩眼紅腫,見得謝處耘回來,迎了上來,本要說什麽,轉頭看邊上的鄭氏,忙又道:“采娘!”

鄭氏也跟著站了起來,正色問道:“我聽你娘說,你要跟著郭監司去翔慶軍?”

謝處耘沉默片刻,道:“我已是同三哥說了,本要回來就同嬸娘說,不想你卻早先知道了……”

鄭氏的臉色頓時就變了,一邊廖容娘再顧不得,眼淚掉了下來,拿帕子直抹,哽咽道:“采娘,你幫我勸一勸,他這樣一個小的,人都沒有長成,又才傷了一場,走路都不穩,如何能上陣?”

又對謝處耘道:“我年輕時做錯了事,而今也曉得你不願親近,又信不過我,可你信不過我,也當信得過你裴三哥同采娘罷?他們總不會哄你騙你!翔慶軍當真不是你這個小的去的地方,當真想要上陣,過得十年八年成了氣候,再領兵打仗,建功立業不遲!”

她說著說著,淚珠子越滾越多,滿臉都是淚痕,將衣襟都打濕了,聲音也多了幾分含糊,罵道:“你怎的這般自私,執意要去,有無想過家裏人?若是當真有了什麽三長兩短,你叫我這日子當要怎麽活啊!上哪裏找一個兒子來賠給我!”

再罵道:“一將成名萬骨枯,你爹那個文弱相,你接得他一模一樣,上了戰場,不是給旁人白送功勞?”

又求道:“你同娘去京城好不好?去得京城,你想進學就進學,想習武就習武,我保準不管你,也不叫你住在郭府,只在邊上賃個院子……”

站在此處,纏了又纏,只差上前抓著謝處耘的袖子。

沈念禾在一旁看著十分心酸。

她才到宣縣時見過廖容娘一回,當時其人十分在意顏面,見得她進門,哭到一半都要把眼淚收起來,做一副無事發生的樣子,眼下為著兒子,卻是已經什麽都顧不上了。

可廖容娘做到了這個份上,謝處耘依舊不為所動。

他道:“我自己的路,自己曉得走,你年紀也不小了,不必為旁人多想,凡事想想自己罷。”

這話雖然說得幹巴巴的,可比起從前,語氣裏卻又多了幾分柔軟。

廖容娘既是追得過來,自然不會被這一句兩句話打發走。

她在此處守了大半夜,絞盡腦汁,尋了無數話來勸,最終也只鎩羽而歸,含淚回了郭府。

廖容娘回去沒有多久,裴繼安就回來了,他同謝處耘關在房中一夜,也不知都說了些什麽,次日一早開門出來,兩人俱是滿眼血絲。

謝處耘面上帶著幾分疲憊,最後卻是牢牢地站在鄭氏面前,道:“嬸娘給我收拾行李吧。”

他口中叫著嬸娘,眼睛則是轉到一旁,看向了沈念禾。

***

郭保吉上任時間極緊,頭天收到旨意,草草交接一番,甚至等不到第三天,次日下午就出發了。

他滿腔躊躇,騎在馬上,只覺得天地間空氣都比從前清新,乃至官道上揚起的沙塵也沒有那般叫人討厭。

沿途快馬,行到一個山谷高處的時候,左邊平緩的山坡下,正正見得才開荒完畢的圩田,放眼而去,一望無垠,遠處有水澤,近處有新田,再往前看,黑色的一線,算一算距離,多半是剛落成的堤壩。

這一應東西,可謂郭保吉看著一磚一鏟造出來的。

裴繼安請他去監督各縣官員,又請他去巡查堤壩、工地,郭保吉跟了兩個多月,雖然不懂一二三四是怎麽出來的,卻很懂有一二三四這些事,此時夕陽西下,映照平湖、新田,浩浩湯湯,縱橫交錯,叫人暢慰心懷。

郭保吉感動之余,一面自傲自得,一面卻又有些後悔。

如此大好功勞,如此百年大計,一旦送到楊其誕手中,多半要成為他攻訐自己工具,屆時一來田、堤肯定無人修繕,二來自己做了這樣多事,反倒要反受其害,簡直豈有此理!

可無論怎麽想,翔慶軍戰事在即,郭保吉也實在騰不出手來,更無余力去管。

比起宣州事,西北的郭家才是他的大本營。

不過此時郭保吉騎在馬上,見得眼前這般景象,再想裴繼安,更覺此人得用,絕非尋常人才,一時之間,竟是有些後悔起來。

他想了想,招手把後頭的謝處耘叫了上來,問道:“我原聽人說過,那裴繼安一般也是自小習武,還習過兵法,不知有幾分功底?”

說起裴繼安,謝處耘原本沉靜的臉上卻是多了幾分笑,道:“我的騎術、箭術俱是三哥教的,他還教了我兩套劍法,前些年他跟著鏢局跑過鏢,只跑了一趟,下回就做領隊人了。”

他口氣得意洋洋的,還有幾分自豪,渾似出彩的不是裴繼安,而是自己。

郭保吉聽得有些失笑,本想再問幾句,再一想去得翔慶軍,說不定會遇到沈輕雲,倒是慢慢又把原本的念頭打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