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讓賢(第2/3頁)

謝處耘面上登時有些難看,也不管自己當著許多人的面,轉身就往屋子裏去,正要把門從裏頭插了,那廖容娘早跟了上來,一把擠得進去,口中則是哀聲求道:“小耘,多日不見我,你當真一點都不顧母子之情嗎?”

一面說,一面從懷裏掏出一樣東西來,放在桌上,又道:“上回這一樣……我已是使人修好了,親生母子,哪裏會有隔夜仇?你一人在宣縣住著,我這個做娘的,怎麽放得下心,少不得多嘴幾句,你氣已是氣過了,難道當真要同我一刀兩斷不成?”

謝處耘偏開頭不去理她,余光卻是瞥見那桌上擺著一個小小的木匣子。

廖容娘口中說著,手裏已是把那木匣子打開,當中卻是擺了一把巴掌大的小弓。

那弓造得十分粗劣,其中還有不少已經折斷又重新用漿糊粘起來的地方,顯然那黏合的人並不怎麽擅長,粘得七歪八扭的。

然則謝處耘看到這小弓,那面上難看的神情卻慢慢回轉了些。

到底是自己肚子裏爬出來的種,廖容娘見得兒子如此反應,一下子松了口氣,把那小匣子舉得近了,遞到謝處耘面前,哽咽著道:“上回這把弓,娘回得去,已是設法重新粘得起來,雖是不比從前,當中早有傷殘之處,卻也依舊是那一把弓……”

又道:“我另給你去外頭尋了好弓,自己也出力打磨了,還在上頭穿了弓穗,只那穗子不甚好看,等我再配個好點的色,屆時就給你送過來……”

謝處耘實在忍不住,從鼻子裏“哼”了一聲出來,道:“再怎麽補,也不能同從前一樣了。”

又道:“我也不要你什麽好弓,況且世上哪有人給弓穿穗的?從來只聽說劍穗、箭穗……”

廖容娘立時就打蛇隨棍上,道:“那娘給你尋一把好劍過來……”

說著就把那手裏的匣子重新放回了桌上,又拖了兩張交椅過來,自己坐了一張,又把另一張讓給兒子,拉著他的胳膊讓他坐下來。

謝處耘沒有再說話,只略略掙紮了兩下,也沒怎麽認真反抗,最後還是照著她的意思坐了下來。

他心中有些別扭,也不甚高興,本來已經不想理會這個娘了,可到底還是親娘,見她這般低聲下氣的,實在也心狠不起來,因不知說什麽才好,便低著頭,拿起那小弓去看。

廖容娘趁熱打鐵,連忙把交椅挪得近了,開始問起他許多問題來,無非是最近忙不忙,辛不辛苦,每日約莫幾時睡,幾時起,吃的都是什麽,吃不吃得慣,睡不睡得好。

謝處耘以為這是關心自己,雖然十分不耐煩,還是一一答了,還不忘回刺了一句,道:“問這個做甚?你又沒管過!”

廖容娘面上露出了個受傷的表情,一下子就安靜了許多。

謝處耘煩躁之心愈甚,因那肚子餓得過了,整個胃都十分不舒服,仿佛隔了一層什麽東西似的,可當著廖容娘的面,他也不願意示弱,只好板著一張臉,仿佛被誰人欠了許多錢似的。

廖容娘被噎了一下,只安靜了片刻,復又重新說起話來。

“……我聽得人說,你在這小衙署裏頭做得極好,還幫忙管了庫房,修堤壩、圩田的材料采買、領用,俱是由你來管,是也不是?”

謝處耘今次一上手就管庫房這樣重要的事情,偏他頭一回管,居然沒管出什麽大毛病來,雖然一開始踩了不少雷,可得了沈念禾幫忙梳理,著實順了許多,架子也搭了起來。

框架一搭起來,其他東西也就順了。

小公廳裏有不少都是人精,其中能管庫的,自然個個於人情世故上都聰明得很,謝處耘一接手,眾人就曉得這一位住在主理的裴繼安府上,又同主持此事的江南西路監司官郭保吉乃是繼父子的關系,是以人人都多給幾分面子。

謝處耘自信今次自己做得當真不錯,不但旁人誇獎,那郭保吉當著面也褒揚過好幾回,最重要的是,那裴三哥居然也誇他做得好。

他得了許多人的誇,今次再得廖容娘的誇,雖非雪中送炭,卻也有些高興,饒是極力遮掩,面上還是露出笑來,道:“三哥說我給他分了不少憂……”

廖容娘的眉頭微皺,猶豫了一下,最終才小心翼翼地道:“小耘,娘有一句話,不好去問旁人,只好來問你。”

如果她換一個說法,謝處耘多半懶得理會,可廖容娘眼下在此處示弱,卻是叫謝處耘有些心軟,雖然態度依舊不太好,卻是道:“什麽話?”

廖容娘道:“這圩田、堤壩的事情,本來是你……郭叔叔在主持,你也曉得,這等大工大程,其中最要緊就是采買、管庫之事……”

謝處耘聽得點了一下頭。

如果放在從前,他也許不太能理解,可此時做了不短的時日,又兼自己就管著——誰又會覺得自己手頭的差事不要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