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陰差陽錯

裴繼安幾步上前,才要走得近了,卻是漸漸覺出有些不對來——那地上翻滾扭打在一處的兩個人身量相似,而那穿著淺青色褙子的那一個,身高也好、體型也罷,同沈念禾全不相同。

而兩人打到激烈處,手腳牙齒並用,各自發出粗重的喘息聲,一聽就是男子,半點不像沈念禾。

裴繼安心生疑竇,便不再同方才那樣著急,而是把腳步放得慢了,轉身等到後頭人差不多跟了上來,復才道:“庫房重地,誰人在此胡來!”

他話一出口,後頭跟來的管庫同巡衛不用分派,便已經不約而同地上得前去,七手八腳將兩人分開。

裴繼安站開幾步,擡頭看了一眼邊上提燈籠的人,奇道:“郭姑娘?這是怎麽回事?”

郭東娘與其說是怕,不如說是被嚇到了。

任憑是誰,忽然給人從後頭沖得上來,壓著自己同伴欲要行那不軌之事,都不會不當回事。

郭東娘見得裴繼安,當即松了口氣,忙道:“我也不曉得怎麽了,方才正同向北來此處巡庫,不想此人一下子尾隨上來……”

她也不好直說。

一個男人,被另一個男人動手動腳,哪裏是值得拿出來大肆張揚的?

郭東娘話才落音,後頭許多人提著燈籠也跟了上來,眾人簇擁之中,郭保吉當先而行。

他往地上掃了一眼,只見得兩個人分別被架開,臉上俱是青青紫紫,全帶了血。

其中一個身著吏服,看起來就是個尋常吏員,只是此時雙目惺忪,眼袋浮腫,面上除卻傷痕,兩頰發紅,頭發亂糟糟的,嘴裏還呼呼喝喝,不知在說些什麽,不過不用走近,已是能聞到一股酒味——好似是個醉漢。

軍營之中不好酒的將士幾乎找不到,郭保吉自己也愛喝兩口禦寒,卻最討厭有人辦差時飲酒誤事,此時見得那人醉模醉樣的,只看了一眼,就厭惡地把頭轉開,看向另一個。

他先還沒怎麽在意,上下打量了一眼,見那人披頭散發,衣衫都被拉開了,腳下的靴子也給拉掉了一只,實在有些不喜,正要叫左右把人帶走,忽然瞥到這人的臉,登時面色大變,厲聲問道:“郭向北,你在此處做甚?”

已是連名帶姓地喊了起來。

郭向北莫名其妙被占人占了一回便宜,打了一架,還不知打的什麽,又打的是誰,此刻猛然見得父親一臉肅然站在對面,驚得背後一涼,已經滿身是汗,腦子哪裏還能動,一時之間支支吾吾的,連話都說不全一句。

郭保吉萬沒想到鬧事的還有自己次子的份,心中震怒,斥責道:“你來此處不好生辦差,居然膽敢如此胡作為非!”

他在此處罵兒子,後頭跟著的從人一個都不敢說話,有管庫的不知兩人關系,卻也看出眼下不好插嘴。

一時之間,庫房裏頭安靜得可怕。

郭向北全不知發生了什麽,被教訓得難受極了,然則實在百口莫辯。

郭東娘也莫名得很,卻知道此時自己最好不要多話,無論說出什麽,又是個什麽結果,一旦自己站得出去,是要被人看笑話的,只好轉頭看向裴繼安,盼他出來打個岔。

正尷尬間,眾人聽得外頭一陣腳步聲,回頭一看,卻是一行人押著數人進得門來,當先一個卻是謝處耘。

謝處耘上前幾步,見得郭保吉,先行了一禮,叫道:“監司!”

他叫完之後,左右看了一回,問後頭人道:“那偷潛進來的人何在?!”

話剛落音,就有人押了一個進來,著其跪在地上。

那跪著的人忙叫道:“是他,就是他!”

一面說,一面拿手指了邊上。

眾人循著他的指點看去,卻見一人面上帶血,一臉醉意,被人單獨架開,還在掙紮著要脫身。

——正是宣縣衙門裏頭那一名吏員謝圖。

謝處耘吃了一驚,看著謝圖那一張臉,轉頭又看到站在邊上的是郭向北,而那郭向北嘴巴腫得同被狗啃了似的,衣裳半解,看起來十分可憐。

他好懸忍住笑,心中又是得意,又是幸災樂禍,只當著外人的面,尤其是郭保吉的面,不好說什麽,便做一副十分詫異的模樣,問道:“你是不是看錯了?這是宣縣衙門裏頭的吏員謝圖!他眼下正管著物料采買之事,好端端的,如何要潛入庫房?”

郭向北聽得他給謝圖說話,已是氣得七竅生煙,怒道:“什麽‘好端端的’?!這人醉酒對我行不軌之事,還不快抓起來閹了了事!”

這一回倒是中氣十足,氣由丹田而發,罵得庫房裏人人都聽得清楚了。

眾人俱是憋笑不已。

先後兩批人進來,庫房裏早多了七八燈籠,湊在一處,映得當中人的臉同身形清晰可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