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爭執(第2/3頁)

度支副使沈眾普出聲道:“那郭保吉任江南西路監司官一年有余,也不曾作出什麽事情來,連綱糧都不曾籌措齊,今次多半是為了爭功,才提出這等修圩田的事情,只他異想天開,朝中卻不能聽之任之!眼下翔慶戰事未平,雅州又有亂,鳳翔、河間還遭了災,處處都是要用錢的時候,也要征發徭役,哪裏有那個余錢給他修圩田!”

在此處唱起窮來。

他話剛落音,就有人附和起來,道:“沈度支所言甚是!按著那郭保吉遞上來的章程所說,這宣州圩田近百裏長,少說也要抽調十縣人丁,另需銀錢、材料,數不可計,此時正當春時,就要春耕,民伕都被他修圩田去了,誰人耕種?況且耗資如此巨大,銀錢從何而來?”

周承佑坐在上頭,耳中聽著沈眾普同其余幾個臣子說話,手中卻翻著那一份郭保吉遞上來的奏疏,一時心中也有些猶豫。

方才說話的一個是度支司,一個鹽鐵司,都是管錢的。

一旦要做什麽事情,譬如打仗、修堤、挖渠,三司都會跳出來,最好這樣也不要做,那樣也不要做才省錢,並不稀奇。

可他看著這一份折子,著實有些心動,便道:“按郭保吉所言,此次修築圩田,如若順利,能得田千頃,另有蒲、菇、桑、麻之屬,少則二十萬錢,多則四十萬錢……”

周承佑話才說完,下頭便有人持笏上前,攔道:“殿下,此話不過空口妄言罷了,郭保吉此人將門出身,胸無點墨,也不曾管過水利之事,不知聽得誰人胡言亂語,為圖爭功,便在此處亂行亂為起來,卻不想水利乃是民生大計,其中多有要害之處,並非外行人能隨意指手畫腳——他不曾跟過半點圩田之事,甫一上來,就造百裏圩田,豈不是拿朝中財計、一路百姓膏脂做玩笑?!”

周承佑聽得越發猶豫。

今次眾人所言,其實並非沒有道理。

郭保吉轉官以來,除卻提出了民間私下印刻天子手書、重臣奏疏之弊,其實在任上並無什麽功勞,其人從前也不曾任過親民官,雖然在邊境也有過帶兵屯田之舉,可效果並不怎麽好。

他先前看著郭保吉遞上來的奏折,覺得其中說得十分有道理:圩田能解決江南人稠地少的困境,也能增添賦稅,還能減少洪澇,乃是上好的水利之法。

可眼下聽得朝中這些人在此處爭執,又覺得眾人說的,也很有道理。

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究竟該聽誰的?

周承佑不說話,卻不代表下頭的人也不說話。

都水監平日裏並沒什麽存在感,可一聽得提起水利之事,立時就有人站得出來,附和道:“正是,殿下,宣州圩田早有史可循,可數百年來,修了又毀,毀了再修,不僅勞民傷財,還危害沿岸百姓性命,須知宣州治的圩田乃是環江而設,長江年年泛洪,一年大年,一年小年,泛洪之後,必有泥沙淤積,積累於荊山以南,成扇狀,若是遇得大洪之年,洪水沒過沉積之扇,水退之後,剩在低處的水便成湖泊,能養圩田。”

“眼下兩岸累沙年年淤積,並無什麽高低之分,自然會把圩田沖垮……”

那人感慨激昂,言陳厲害,把那宣州圩田貶低得一文不值,一面說,一面還對江南西路地勢、地理、水文娓娓道來,聽來很有說服力。

有反對的,自然也有贊同的。

樞密院中便有人站了出來,反駁道:“雖有問題,可郭保吉奏章之中已是說得清楚,從那圩田、堤壩設立圖繪,到應對之法,俱是清清楚楚,諸位所說,並不是不作為的理由——難道蠻子年年來搶掠邊境,我們年年反擊都有死傷,就不去打了?這修圩田也是一般!”

另有人則是冷哼道:“下官知道曹節度從前同那郭保吉交情甚厚,只是在這垂拱殿中,朝堂之上,又是商議公事,還是私是私,公是公,不要因私廢公罷?”

一棒子把給郭保吉說話的人敲死了。

眾人吵了一上午,反對的聲音大,贊同的聲音小,周承佑聽得腦殼疼,只好揮退眾臣,打算延後再議,自己拿著那江南西路遞上來的奏章細細推敲起來。

他在此處看了半日,邊上的黃門便湊了上來,問道:“殿下,該用膳了……”

周承佑這才醒過神來,轉頭看一眼角落處的漏刻,見得時辰早已晚了小半個時辰,驀地一驚,問道:“陛下那一處可是有什麽消息?”

那黃門正要說話,外頭就來了一人道:“殿下,陛下醒了……”

周承佑半點不敢耽擱,立時站了起來,當頭往外邊走,一邊走一邊急急問來人話。

來的那黃門小跑著跟著上去,卻是一問三不知,只曉得天子周弘殷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