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 章(第2/4頁)

大理寺的天牢裏,關押著許多重犯。這些人聽見腳步聲,早已麻木,加之骨子裏的驕傲,沒有上前湊熱鬧的意思。但隨著一聲“罪臣參見吾皇,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所有人扭頭過來,看著一身玄衣的帝王慢慢走過。

他們隨之起身跪安,問安聲此起彼伏。有人懺悔,有人不甘,有人聲淚俱下。

蕭硯夕環視一周,視線接連落在幾人身上,深邃的鳳目泛起漣漪,轉而輕輕一嘆,擡袖道:“平身。”

犯人們低著頭,不敢觸犯龍顏,心中卻蓄著千言萬語。

蕭硯夕沒給他們開口的機會,徑自去往關押君轍的牢房。

不比其他犯人,君轍跟個大爺似的側躺在木床上,見到帝王,也沒有起身行禮的打算。

蕭硯夕與之對視,分明從對方眼裏看出了譏誚。聽太醫說,君轍身患絕症,命不久矣。本是同根兄弟,可蕭硯夕對這個弟弟沒有一分情分,自然沒有多少感傷。只是一想到他是太上皇費盡心機藏起來、加以保護的孩子,心中幾分譏嘲,幾分憐惜。

不像自己,君轍才是太上皇的掌中驕子。白發人送黑發人,有幾人能夠承受得住......

也不嫌地上臟,蕭硯夕盤腿坐在矮幾前的蒲團上,昂貴的衣料垂在地上,“上酒。”

宋屹安愣了下,隨即吩咐獄卒去拿酒。

君轍眨著狐狸眼,勾唇道:“陛下要送我上路?”

蕭硯夕沒回答,待酒水端上桌,親自給兩人斟滿,“陪朕喝一碗。”

“陛下看著我,還有這等雅興?”

“喝是不喝?”

“喝!”君轍坐起身,擼起袖子坐在蕭硯夕對面,“我向來只喝烈酒。”

蕭硯夕看向獄卒,“烈嗎?”

獄卒躬身,“小的這就給陛下換來烈酒。”

“不必了。”君轍一擺手,拿起滿酒的碗,一飲而盡。他重重放下碗,“再來!”

蕭硯夕共為他斟了九碗,自己卻滴酒未進。

君轍打個酒嗝,抹把嘴,拋去平日裏刻意維持的穩重,恣意道:“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與你一塊飲酒。”

他改了敬稱。

蕭硯夕沒在意,又為他倒滿酒,“你說你活過一世,那為何不好好珍惜,還要硬闖宮闕,打擾他人安寧,自己也沒落著好?”

“因為我不甘心啊。”君轍銜著酒碗,狐眸盈亮,“兩世皆短命,何不放肆一回,萬一......”

君轍眼眶酸澀,“萬一能博得美人笑呢。”

蕭硯夕眸光一凜,旋即收起情緒,問道:“朕聽太醫說了你的情況,覺得怎麽樣?”

“什麽覺得怎麽樣?成為階下囚嗎?”君轍裝著糊塗,故意打岔,“牢裏除了悶,還有蟑螂、老鼠,其余還好,沒什麽好難過的。”

“朕指的是你的身體狀況。”

君轍盯著碗中清冽的酒水,自嘲道:“又沒得選,你就偷著樂吧,假若我身體康健,定然會讓你寢食難安。”

“為何要與朕對著幹?”

“上一輩,你聽信謠言,割了我的腳筋啊。”君轍勾唇,“我不該恨你,報復你嗎?”

“若是如你所言,你糾纏朕的妃子,使她和孩子陷入風口浪尖,朕不該罰你?”

“我和淑妃是兩情相悅。”

蕭硯夕語氣平平,“除非淑妃傻了,否則,絕不會看上你。”

“......”

蕭硯夕瞥他一眼,“難過了?”

“沒有。”

“不難過,為何紅了眼眶?”

“醉的。”

“酒不醉人人自醉。”蕭硯夕遞出錦帕,語氣很淡,“拿著。”

君轍擋開他伸過來的手,“用不著。”

“拿著吧。”蕭硯夕定眸看他,“待會兒用得上。”

君轍雙肘杵在桌面上,笑問:“何意啊?”

蕭硯夕道:“閔氏病危,想見你。”

話落,前一息還玩世不恭的男子,僵住了表情。

*

蕭硯夕從牢中走出來,心情有些復雜,但並不憂傷,也沒有放松對閔氏母子的警惕。

不過,世間很多恩怨,會隨著逝者已矣。對閔氏的怨,不算深,卻伴隨整個童年。或許,童年的不快樂,是閔氏造成的。又或許,是太上皇造成的。亦或許,是自己系上的心結,與他人無關。

但不管怎樣,都已經成為過去。假若閔氏真的病重,他也不會一直揪著過去不放。若是騙他……

蕭硯夕看著黑夜,陷入沉思。

早朝後,蕭硯夕無心處理奏折,腦海裏都是君轍離宮前說的話。

君轍說,前世,手握兵權的諸侯王中,除了魯王,還有兩人不服朝廷,想要擁兵自立。可這兩人,目前沒有表露出絲毫的野心。君轍的話可信否,還要進一步核查。

蕭硯夕合上奏折,換上便衣,出宮去往掌珠的住處。

前半晌,日光暖融,掌珠正抱著崽崽在屋外曬太陽。看見來人,不免驚訝,他是不是來得太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