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知溫而醫寒
晉安城的那位神醫名姓許, 如今五十余歲, 聽聞他素來脾氣古怪,難以伺候。若病人有半分不合他心意的,他都不醫。
譬如上回, 有位病人著了他不愛的絳紅色長袍, 便被他給拒之門外了。
而書中曾說, 彼時五皇子因為口疾而被朝臣上諫, 朝臣說他乃天殘之人, 不宜登基大寶。而那時是阮青瑜, 在許神醫的府門前跪了一夜,才換來神醫一分同情,治好了五皇子的口疾。
畢竟是秉性高傲的神醫, 跪一天才請得動他醫人, 好像也在情理之中。
是日,為了瑾王,若若悄悄乘了長檐馬車,前去尋找這位神醫。
行至晉安城的深巷中,遠遠便聞得郁郁的藥草香。到了神醫府門前,見一位小少年正擁著銅爐打盹。
若若下了馬車,俯身輕笑道:“小公子, 請問許神醫在嗎?”
小少年清醒幾分,望向若若,見她瑩瑩玉眸含著三分笑意,容色清絕而動人, 不由得面色一紅道:“敢問姑娘芳名?”
若若一恍,笑道:“阮青若,碧青的青,杜若的若。”
“……真是好名字呢。”
小少年聞言露齒一笑,瞧了瞧若若,又道:“我看姑娘有幾分病色,不如我替姑娘診治診治。雖不及我師父功力深,但治好姑娘應當可以。”
原來這位小少年正是許神醫的親傳弟子,許知溫。
閑來無事時,許知溫便會為許神醫看看門,拜訪神醫府的人一直都絡繹不絕,但很少有人會像若若這樣,俯身耐心與許知溫說話。
畢竟在世人眼中,一個默默無聞的看門人,根本不值一提。但也很少有人知道……許知溫的醫術已頗為精深了。
若若聞言,不禁笑了笑:“我不是病人。”
許知溫遺憾地嘆了嘆:“……真是可惜。”
若若凝眸:“……”
可惜?
“……咳。”
許是知曉方才所說不太妥當,許知溫咳了咳,問道:“敢問病人是誰?”
若若便答:“乃晉安瑾王。”
“……瑾王?”
許知溫聞言卻正色幾分,沉吟一聲,搖頭道:“若是瑾王,恐怕姑娘要徒勞往返了。前幾日師父曾說過,不醫晉安的瑾王。”
“……為何?”
“因為師父的愛女傾慕瑾王,卻聽聞瑾王殿下有一公子,前幾日傷透了心。”
這都什麽桃花債啊。
若若無奈嘆了一聲,望了望院墻青青的神醫府。難道如今只能像二姐姐阮青瑜那樣,精誠所至,金石為開,跪下求神醫了?
“……”
思量幾許,若若還是撫了撫裙擺,欲俯身跪下。
一雙沉穩有力的手卻將她穩穩扶住。
若若驚訝回首,瞧見謝淮不知何時來到身側,冷峻地垂眸瞥她,語氣淡淡:“你要做什麽?”
“表哥,你怎麽來了?”
若若側了側首,思量一瞬,忽然淺笑道:“我知道了,你終究還是擔心瑾王殿下,故而來尋神醫了是不是?”
謝淮斜了她一眼,仿佛無可奈何般,似嘆非嘆道:“……不是,我是跟你來的。”
這幾日他顧慮重重,擔心若若再出事,才常常暗中跟隨在她身後。方才見她俯身要跪,他便出來扶住了她。
謝淮神色微冷,語氣低沉道:“你要跪誰?”
若若啞了啞,小聲作答:“聽聞神醫為人善良,我跪一跪,或許他便救瑾王了呢?”
“……你跪他?”
謝淮聞言,眉間緊蹙,一字一頓道:“你連我都沒跪過,卻去跪一個陌生人?”
“愚鈍。”
他神色冷峻地說了若若一句。
若若恍然,頓時拂袖不幹了:“……你又罵我?如今神醫不願醫治瑾王,還能怎麽辦嘛?!”
“哼。”
謝淮冷哼一聲,不悅地瞥了她一眼,忽然揮手召來一群暗衛,凜聲道:“放火,燒了神醫府,看看這位神醫,肯不肯出來救人。”
“是。”
暗衛們毫不猶豫地去準備火把了。
在一側,默默聽得此話的許知溫:“……”
以及若若:“……”
許知溫撫額朝府中跑:“師父!不好了!有人要火燒府上啦!”
不出片刻,火焰高燃,濃煙滾滾,頓時籠罩住了神醫府前。
“哪個兔崽子燒了老夫的家?他奶奶的!”
薄煙中,一位身著青衣,面容蒼逸的老者憤怒地走了出來,識得者,可知這正是傳聞中難以伺候的許神醫。
然而許神醫堪堪怒意沖天地踏出府門,便無數只利箭幽幽對準過來,而重重暗衛中,謝淮神色淡漠,毫無愧疚之心抱劍而立。
仿佛縱火之人完全不是他似的。
倒是他身側的小姑娘,低低地垂著眸,神色裏幾分心虛。
利箭生寒,許神醫一頓:“……”
謝淮垂眸,眸色宛若寒山雪:“救人,還是去死,你自己選。”
許神醫咬牙切齒道:“……救人,我選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