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第2/3頁)

他步履沉穩,不疾不徐,進來後,就在矮榻上落座,與楚玥相距一臂,也未說話。

楚玥先和他說話了,她小小聲:“那日我不對,我提起舊事讓你難受了。”

何止難受?這種傷疤鮮血淋漓,每揭一次大約會比真捅一刀還痛吧?無故給人帶來傷害,她道歉,但她堅持:“我父親是不知情的,其余族人也是。”

她一雙眼眸清澈,明亮,很認真沒分毫躲閃。

傅縉不置可否。

他的情緒早就平復下來了。

這幾天他都沒回後院歇息,一來確實很忙,二來,他有些不大想和楚氏見面。

最近這段日子,他指點她尋管事,又讓她外出多帶侍衛,甚至願意將東書房的府衛指派給她,如此種種。其實一開始兩人很不熟悉,他平時並不是這樣的。

毒羹湯後,他心存些歉意,待楚氏著意寬和。

不想她卻試探了他。

當時盛怒,他想自己對她實在是太優容了。

傅縉就不大想這麽快和她碰面了,加上他真的很忙,明暗二務的忙碌到達了頂峰,於是一直到了今天。

登車前一刻,傅縉才閃過楚氏可能會有的反應,但她的表現,還是再一次出乎了他的意料。

楚氏先認認真真給他道了歉,很奇異的,他瞬間就領悟了她為何致歉。

她固執不肯承認楚溫有錯,他本該生氣的,但就是這個很單純的道歉,卻讓他這口心氣忽就平了。

她理解自己的痛苦。

傅縉鮮少被人理解傷痛,祖母老邁,弟弟弱小,他甚至不能多流露痛苦,他必須是堅強支撐在她們頭頂上的一片天。

驟不及防的,這種感覺,不知該怎麽形容,對她積下的那些郁氣忽就消了。眼前閃過她當時神色,驚惶,羞愧,不知所措。

罷了。

側頭看了她一眼,傅縉說:“稍候留神,勿多聽勿多說。”

他不生氣了?

楚玥一愣,知他這是提點,忙忙應了:“我知道的,我第一次赴宮宴,正該循規蹈矩,少言少語。”

傅縉頓了頓,欲補充什麽但想了想,還是罷了。她和女人們待在一起,根本不會波及什麽,額外知悉些什麽未必有益。

於是看了她一眼,不再說。

……

車馬行進了約一個時辰,就能望見倚山勢而建的華麗宮苑,精奢樓台館殿,點綴在皚皚白雪間,又有隱隱的深綠淺綠。

上清苑有湯泉,地熱資源豐富,匠人引湯泉水而出,園丁細心栽培,冬季也得見綠樹花卉處處,是個極得帝心的行宮。

傅縉下了車,他和傅延往另一邊去了,而楚玥則跟著楚姒,順宮人指引往命婦宴席行去。

楚姒傷好了,但人還是虛的,不過她還是堅持來了。

楚玥私以為,她大概是想拜謁一下貴妃。

之前稱病,皇宮是進不去了,現在好不容易好了,她還不得快快和大靠山碰頭麽?

楚姒走在前面,楚玥落後兩步,除了見面說了兩句後,二人未有交談。自毒湯一事後,對方對自己的關注確實大幅度消減。這證明她的判斷沒錯,她也樂得如此。

眼觀鼻,鼻觀心,進入一個闊大的宮殿,宮墻打通四面大敞,遠賞雪景,近賞小溪奇花,卻不冷,地龍燃燒暖烘烘的。

裏頭衣香鬢影,已來了許多貴婦貴女,有一見楚姒就迎上噓寒問暖的,當然也有冷嘲熱諷的。

“喲,這不是咱楚夫人麽?你病了這許久,可養好了?”

一個容長臉的中年婦人,據聞是三皇妃娘家長嫂,掩嘴笑:“下回呀,可要小心些。”

這一語雙關的,周圍一陣隱隱竊笑,楚姒眸光暗沉,神色卻不變:“我自好了,承蒙掛心。”

“我自是掛心,……”

唇槍舌劍,楚玥閉緊嘴巴,低頭裝靦腆木訥,當然有人也涉及她,但她一律裝沒聽懂,裝傻充楞過去了。

雖避過了大部分火力,但實話說,很難熬。可惜偏偏得熬很久。主持命婦宴的是徐皇後,她不得寵卻身份在,貴妃伴駕到前頭去了,徐皇後縱容,沒人解圍,饒是長袖善舞如楚姒,臉色最後也陰沉下來了。

好不容易有宮人報,前頭宮宴結束,陛下已一馬當先行獵去了。

宮宴散了,遊園開始,男人行獵賞景隨意,女人沒得選只有後者,不過唯一的好處就是,這是自由活動。

楚姒立即離了大殿。

她身邊還簇擁著貴妃一黨的命婦貴女們,楚玥自然不可能留下,也跟著去了。

走了一段,見一宮人遠遠行來,楚姒回頭笑:“我先去給貴妃請安,諸位隨意。”

諸女自然沒有不應的,楚姒囑咐楚玥兩句,匆匆迎上去了。

就剩楚玥在,她有些內急,也不大樂意一直和這群陌生女人待在一起。這裏頭也不是人人對她友善的,方才就有幾個貴女刺了她好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