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毛病

說話間, 姬晟已經順勢抱住容雙。

這種黏人的姿勢有個好處, 容雙很難把他甩開, 進而對他進行慘無人道的毆打。只不過這麽做也不是沒壞處,至少他身上的傷處被這動作牽扯得厲害,一下子疼得他眼淚都差點出來了。

容雙聽到他吃疼的吸氣聲, 本來打算把他有多遠扔多遠的想法歇了,只能由著他緊緊抱住自己。

“那為什麽反悔?”容雙抿著唇問。

懷裏的人那麽大一只,她卻莫名覺得這是只在自己懷裏撒嬌的小狗兒,很不要臉, 也很讓人狠不下心。

“朕, ”姬晟頓了頓, 改了口,“我看到那道遺詔了。”

容雙渾身一僵。

姬晟本就把她整個人困在懷裏, 哪會感覺不出她一瞬間的僵硬。他更加確定容雙也是知道那道遺詔的, 鼻子酸得不得了,又委屈又生氣:“你是我的,你從一開始就是我的。”他把腦袋埋進容雙頸窩裏,“早在我們第一次見面時, 父皇就準備讓你當我的太子妃。”

容雙對遺詔的內容早有猜測, 這時親口聽姬晟說出來卻還是宛如晴天霹靂。

那果然是一道賜婚聖旨。

容雙通體發涼, 哪怕被姬晟緊緊抱著,也感覺不到一絲暖意。

她幾乎是在電光火石間回想起過去的許多事。

那是一個雨天。

她帶著藥跟神醫一起回宮。

在那之前, 她剛放棄了她唯一的親人的雙腿。

她坐在先皇下手,靜靜聽神醫把醫治姬晟之法一一道出。

神醫說, 需要她給他渡藥。

座中不止她一人,哪怕早已知曉這種治法,她還是輕輕攥起了拳。那時她也只有十七歲,還未有心儀之人,更不曾嫁人,於夫妻床笫之事她仍懵懂不明。

只是她也知道,那樣的事只有夫妻才能做。

神醫又說,雖已有藥,可治病過程不斷,還十分痛苦,意志薄弱的人可能堅持不下去。太子年紀尚小,性情溫和,恐怕撐不過藥效發揮之時,須有人能讓他愛深或恨切,咬牙撐過數次發病。

撐過去了,太子就能好了。

容雙起身長跪在先皇面前。

“交給我。”

容雙說。

“都交給我,陛下,我只求一件事。”

“什麽事?”先皇神色溫煦地看著她。

“我不嫁她。”

外面電光掠閃,雷聲轟鳴,帶落傾盆大雨。

她怎麽可能嫁給他,她剛為了他的藥把表哥傷害得那麽深,她也並不喜歡他。

她甚至不曾見過他多少面。

更何況,母親最怕她被這繁華迷人眼的盛京困住。

“我不要嫁他。”容雙伏跪在地,懇切地央求先皇。

先皇答應了,正式收她為義女,封她為公主,方便她行事。

於是在她成為太子的“長姐”不久,她親自命人將未來太子妃李素兒杖斃在東宮大門前。

姬晟倉皇趕到,看著李素兒慘死在他眼前,當場昏厥過去。

再醒來時,他看向她的眼裏充滿恨意。

她逼迫他忍辱負重“伺候”她,她張揚肆意奪去他權柄,她做了許多男人絕不能容忍之事。

他恨極了她。

讓一個人愛上哪有讓一個人恨上容易。

只是偶爾看他孤獨寂寞,流露出萬般脆弱的眼神,她免不了還是會心軟。

她總有一天會離開。

不管是死著出去還是活著出去,她總是要走的。

到時他一個人獨自留在深深宮宇,怕是會更加寂寞。

當時她想著若是她死在北疆,那便死了;她若是僥幸沒死,也不回來了,只叫人悄然把雲初接回去。到時她們兄妹倆相依為命,她再不會為別人舍棄他,北疆是他們的家,在那裏她總能照顧好雲初的。

所以在回北疆前,她就已經和李老尚書商量著選秀之事,也時不時故意放柳侍郎和柳七娘入宮,讓他們有機會好好相處。柳七娘性格純善,活潑開朗,若能在宮中陪伴他,他將來也不至於獨自面對深深宮宇。

不管是死是活,她本都不該再回到盛京。

可惜,她全忘了。

容雙手心冰涼,看著緊抱著自己的姬晟。

他們不該再有這樣的關系,他們本該已經遠遠分隔、再無交集。

“你知道了。”容雙艱難開口。

“對,我都知道了。”姬晟說。

“當時只是權宜之計。”容雙說道,“朝中魑魅魍魎橫行,你父皇他不知道自己還能相信誰,所以你的病情不能讓更多人知道。他只放心把你交給我,所以那些事才由我來做。我無意嫁入皇家,你也不必為這些事遵從先皇遺命。我答應那麽做,只是因為我們容家永遠不會有不忠不義之人。”

這大好河山是她父兄和無數將士的血淚護下來的,哪怕她成了千夫所指、人人唾罵的謀篡逆賊,她也會護著他登基、為他鏟除親政阻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