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陳遇站在一棟別墅前, 心情有些復雜。

怎麽就稀裏糊塗跑過來了。

當時是怎麽想的?

陳遇試圖捋了下,沒捋清楚, 那會在電話裏聽到小孩說的一番話,腦子裏是空白的。

然後呢?

然後她就抓了櫃子上的一把零錢出了門,只來得及在跑出巷子前沖著出來問是怎麽回事的爸媽喊了聲, 說是出去有事。

都沒顧得上跟他們好好解釋。

不過真要解釋的話,她也不知道怎麽說,自己都很昏頭。

稀薄的橙色光暈裏, 陳遇逆風而立, 隨便用皮筋紮在後面,被風吹著,小馬尾不時撩到脖子,有點癢, 她抓了幾下。

本來早上打算剪的指甲長了,被抓到的地方有輕微的刺痛。

那點痛感讓她冷靜下來。

這是別人家,也不是什麽商場飯館之類的地方。

不合適。

陳遇看一眼腳上忘了換的老布拖鞋, 真的不合適, 她心想。

“姐姐!”

鐵門裏傳來驚天動地的喊聲,陳遇雜亂的心思頓時就煙消雲散,她看到小女孩沖向自己這邊,後面的老人一路小心跟隨。

離得近了。

一老一小都很憔悴,眼睛也都是紅腫的。門一開, 小的就撲進她懷裏,揪著她單薄的長袖衫痛哭流涕。

陳遇把小孩扶住, 對老人點點頭打招呼。

鐘伯用最快的速度打量了今天的客人,是個跟少爺差不多大的小姑娘,瘦瘦的,個子不算高挑,模樣是真的好。

小姐很信賴她,視作救命稻草。

看樣子她跟少爺很熟。

鐘伯希望她真的能起到那樣的作用。

三樓那位小少爺,平時看著散漫隨性得很,其實有一身傲氣,骨子裏住著乖張不羈,夫人在世的時候還能管管。

夫人一走,誰都沒法管。

更別提現在身體跟心都受傷了,把自己鎖在房間裏,不讓人靠近。

鐘伯有備用鑰匙,都不敢拿出來。

十八歲的少年,青春期伴隨著叛逆期,一爆發就不可收拾。

先生又不在家,小姐才一點點大,經不住事,他呢,雖然是江家的老管家,可他半只腳已經踩進棺材裏了,扛不動。

鐘伯第二次打量安撫小姐的小姑娘,性子看起來挺沉得住氣。

察覺到老人的視線,陳遇平靜地迎上去。

鐘伯想,小姑娘眼睛長得好。

他看了看眼皮底下的一雙老布拖鞋,心腸也好。

陳遇從家裏趕來,匆匆忙忙的,不但沒換鞋,也沒穿外套,手腳都是冷的,進了大廳才慢慢暖和起來。

視野裏是一片富麗堂皇。

陳遇吸口氣,想起進來穿過的那片寬草坪,以及仿佛置身森林的兩排老樹,又吸了一口氣。

江隨很低調了。

一身牌子也就僅限阿迪耐克。

手機都沒用上,而且除了天氣惡劣,或是特殊情況有司機接,大部分時候就一輛自行車來回。

面前的小孩更低調。

全身粉粉的kitty貓,都不是高端牌子。

陳遇掐掐眉心。

江秋秋吸吸鼻子:“姐姐,你吃過早飯了嗎?”

陳遇沒吃,確切來說,就刷了牙,水都沒喝,嘴裏還有存留的薄荷味。

“沒有。”她選擇說實話。

因為肚子在叫。

“我也沒吃。”江秋秋說,“我們一起吃吧。”

陳遇餓了,可她不太想吃,沒什麽胃口,她發覺小孩往廚房方向伸頭,還吞口水,就應聲道:“好吧。”

鐘伯早上為了勸小姐吃早飯,嘴皮子都快說破了,廚娘還掉了幾滴淚,照樣一點作用不起。

這會可算是肯吃了。

鐘伯趕緊讓廚娘把早餐端上來。

然而陳遇還是低估了自己,她不是沒什麽胃口,是一點胃口都沒有。

食不知味。

陳遇攪著碗裏熬的很粘稠的雜糧粥:“秋秋,你哥傷哪了?”江秋秋放下勺子,眼睛裏濕了起來。

“當時我在書房外面,只聽到了聲音,門開了才進去的。”她整個人哆嗦了一下,嚇壞了,“球杆被丟在地上,我哥……”

“我哥出來的時候走路不快,肯定打在腿上了。”

陳遇拿著筷子的手輕頓,碗被她推開了,她往後靠了靠椅背。

“你爸真下得去手。”

江秋秋哭了:“他不好。”

陳遇垂著眼,自顧自道:“這個年紀,體格還在生長,被那麽打腿,容易落下病根。”

聲音很輕,近似喃喃。

江秋秋聽不清,她哭的很兇。

鐘伯哄不了,無法,只能在一旁嘆氣。

幾個平日裏跟江秋秋關系近的下人們都在擦眼睛。

一時之間,大廳裏的氛圍壓得人喘不過來氣。

陳遇的胃有一點痙攣。

江秋秋坐過來,一把抓住她的手:“姐姐,我今天不想去上學了。”

“那就請個假。”陳遇說。

江秋秋的哭聲停了下,包了水的眼睜大,猶豫著問道:“真,真的可以不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