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章 相見

此時的清遠寺,班智送走最後一位病人,已是滿身疲倦。

侍奉他的寺僧忍不住勸道:“上師,您最近看的病人太多了。每日這般勞累,身體也吃不消哪!”

班智覺得作出個微笑都困難,只扯了扯嘴角道:“無事,睡一晚就好。”

他回到禪房,卻見秦簡坐在他的棋盤邊,手中捏著枚黑子注目棋局:“回來啦!”

班智掩上門:“公子興致不錯。”

阿簡瞅了他一眼,眉頭一緊:“天天這樣拼命,怎麽,為自己所作贖罪?”

班智垂頭不語。

阿簡扯了嘴角輕笑:出家人,就是矯情!

“看在你我相識一場,也算是緣份。”阿簡落下枚黑子,“現在宮裏情形不明,我和白棠的事可能會牽連你。你立即收拾下,離開京城。”

班智心中一凜:“狼毒紙,沒有成功?”

阿簡搖頭:“三叔口風緊得很。越是緊,太子越是可能出事!倒是太孫那邊——”

班智驚道:“你還算計了太孫?!”

阿簡笑意更深:“你可別冤枉我!只是,就算太孫即位,這天下他也坐不穩。萬一狼毒紙的事泄露出去,你兇多吉少。趁現在還能走,盡快走!”

班智沉默了片刻,問:“我還能去哪兒?”

阿簡遞給他一張紙:“這兒是我允諾你的無上功德!你若能守得住,盡管去參悟。”

班智接過紙,打開看了一眼,竟然是張地圖,地圖中皆是沙漠,另有無數洞窟,其中有只洞窟用朱砂標出三字:藏經洞。

“藏經洞?”

“去吧!”阿簡觀詳著棋局,語帶調侃,“此去也是長途漫漫,千難萬阻。到了那邊後,再好好贖你的罪不遲!”

班智手指輕顫。他收了地圖,問:“你呢?”

阿簡秀雅的眉目微露詫異:“你還有空管我?”

班智呵的聲苦笑:跟一個走火入魔的人,什麽也說不通!

寺僧在外邊敲門:“上師,秦公子。練白棠到了。”

班智一驚:“他來此何事?”

秦簡伸手擾了棋局,笑道:“自然是我請他來的!”

白棠面如沉淵踏進寺來,知客僧迎上前,還未招呼,他便問:“我母親何在?”

知客僧微笑道:“蘇夫人麽?夫人來得晚,敬過香後,正在後院進素齋。”

白棠冷聲道:“帶我見她!”

知客僧忙領著白棠去了後院。蘇氏和兩個丫鬟吃得正香,一見白棠,蘇氏放下筷子喜道:“你怎麽來了?不是讓品雨傳了話,讓你甭擔心的麽?我在清遠寺還能出事?”

白棠盡量溫和的道:“要來清遠寺,何必急著一時?天都晚了,打擾師傅們晚修!”

蘇氏擦了嘴,笑道:“阿簡說了,寺裏新請了尊求子觀音,靈驗漂亮得很,白天裏擠得人滿為患,也就傍晚人少些。所以娘就順道過來咯!”

白棠無語:求子觀音?阿簡你逮人命脈真是一捉一個準!

“觀音也拜過了,素齋也吃過了。回去吧!”

蘇氏笑道:“那我和阿簡說一聲!”

白棠攔著她:“正巧我和阿簡有些話要談,您先回去。”

一來阿簡不會真的對蘇氏不利,二來,清遠寺外皆是太子的眼線,絕不會讓蘇氏遇險。所以白棠送了她出寺坐上馬車後,返回寺中,冷冷瞅了品雨一眼:“你家公子呢?”

品雨躬身道:“練公子,請!”

阿簡所住之處,大約是這寺內最隱密幽靜之地。白棠也來過清遠寺,竟不知寺裏還藏著這等僻靜的角落。

時值四月,正是桃李櫻杏盛放之時,墻角的杏花開得如雲似瑛,燈光的映射下,粉白的花瓣帶泛出瑩瑩之光,亦照得坐在樹下的青袍少年,俊雅脫俗得仿若謫仙。

白棠離得他越近,步子越慢,在三尺之外裹足不前。只借著月光和燈籠審視著前方的男子。

十幾年的至交好友,秦嶺的一舉一動,細微的神情變化,早已刻在自己心中。兩人默契到不用言語就能明白對方的一個眼神或是一個動作的含義。

此時的男子,僅半垂眼瞼的角度和唇邊笑意的弧度,還有全身散發出的孤冷與優雅氣質,已然能讓白棠確認:眼前的男子,是秦嶺,而非秦簡!

白棠心中陡然生出股劇痛!他一直擔憂卻又不敢直面的問題再也逃避不了的直沖而來:阿簡,真的已經不在了?!

淚水刹時模糊了眼眶,白棠頭暈目眩中,只見秦嶺起身面向他,微笑問:“他鄉遇故知,激動得落淚了?”

白棠逼退淚意。秦嶺奪了阿簡的身體,正如自己占了原主的身體一樣。不是他所能控制的,也怪不得他。

“阿簡呢?”

秦嶺意味不明的笑了笑:“阿簡……真是個可憐的孩子。”

白棠啞聲問:“什麽時候的事?”

秦嶺側了側臉,故作尋思的道:“我想想……是他回蘇州老宅時,船在運河上不慎落入了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