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夏時開著車回家,很快到了她家那一帶。

穿過小巷的時候,看見幾個混混靠在墻邊抽煙。

夏時沒打算停車。

為首的一個人站在巷子中間擋住了她的去路:“夏時。”

夏時只好停車,摘下頭盔,笑了笑說道:“望哥。”

這個叫望哥的是個獨眼龍,他的左眼瞎了。

九年前被夏時打瞎的。

望哥圍著夏時轉了一圈,一邊打量一邊說道:“這車不錯,哪來的,借我騎幾天。”

夏時笑了一下,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友善一點:“一個朋友的,他不喜歡別人碰他的車。”

望哥倒也沒有勉強,遞了根煙過去:“明天晚上有空嗎?”

夏時接過煙,並不抽,在指端捏著:“明天怕是不行,我得去我小姑家。”

望哥掏出打火機,先給自己點了一根煙,又把打火機扔給夏時。

夏時從來不抽煙,她得好好保護自己的嗓子。

但此時她還是接過打火機,點著了煙頭。

她剛吸了一口就被嗆住了,口腔被煙熏得又悶又辣,像被人勒住了脖子,差點喘不過氣來。

望哥用他唯一能看東西的右眼盯著夏時看了看:“真沒時間?”

夏時點了下頭。

望哥噴了口煙出來,臉色看不出什麽異常:“那還真是可惜了。”

夏時可以猜出來,他們應該是跟人約架了,想叫她一塊。

望哥從車邊閃開:“行了,你回去吧。”

夏時戴上頭盔:“走了。”說完發動了車子。

當年,牛望欠著高利貸一筆巨款,對方說他要是還不上就把他的胳膊砍斷。夏時砸壞了牛望的一只眼睛,賠了一筆錢。

牛望用這筆錢還了高利貸,保住了胳膊。

用一只眼睛換一條胳膊,兩人算是扯平了,這些年來一直相安無事。

夏時回到家刷了個牙,又含了一大把薄荷糖,把嘴裏那股煙味趕了出去。

她走進書房打開電腦,點開一個看了無數遍的視頻。

背景是一片白茫茫的雪山,爸爸媽媽在鏡頭前笑著跟她說話。

“寶寶,吃飯不要挑食,肉和蔬菜都要吃,多吃一些才能長高。經常把被子拿出去曬。”

“好好學習,努力實現自己的理想,成為一個優秀的記者。”

“寶寶,好好照顧自己,活得健康快樂一點,爸爸媽媽永遠愛你。”

“寶寶……”

畫面戛然而止,最後的影像畫面是爸爸媽媽無限眷戀地看著鏡頭,像隔著幾千公裏的距離看著她。

這是雪崩發生的前一分鐘,他們被困在雪山上,知道自己走不出去了,給唯一的女兒留下的錄像。

最初的時候,夏時只被通知她的父母在雪崩中去世了,誰都不知道有這份錄像。

她埋怨他們,認為他們拋棄了她,把她一個人留在這個世界上,再也不管她了。

整整一周的時間,她活在無盡的絕望中,像一片飄在風中的葉子,隨時會被卷走。

牛望嘲笑她,說她爸媽不要她了,她撿起地上的磚頭就砸了過去。牛望的左眼就是這麽瞎的。

一周後,雪山救援人員在她父母的遺體附近找到了一台攝像機,發現了這段錄像。

她開始把自己關在屋裏看錄像,整整看了一個星期,出來之後,她就像變了一個人。

她變成了她的爸爸媽媽期望她成為的那樣,積極、樂觀,像個會發光的小太陽。

書房的燈沒開,只有電腦屏幕是亮著的,視頻畫面的光打在她臉上,忽明忽暗。

夏時起身打開燈,這才覺得眼睛好受了很多。

第二天早上,夏時起來做了份豐盛的早餐,吃得又好又健康。

早晨的陽光從窗外照進來,溫柔而漂亮。

今天又是美好的一天。

夏時元氣滿滿地開著韓崢的車去上班,不忘在開車前拍幾張帶車的自拍,精挑細選地選了三張,再加十八層濾鏡,發朋友圈嘚瑟。

生怕把別人看不見她今天開了如此騷破天際的車,特地繞著停車場開了兩圈,負責停車的大叔還好心提醒她:“夏記者,南邊C區不是有空位嗎。”

鄭鳴停好車出來,看見夏時,開玩笑道:“靚女,這麽帥,閃瞎了我的眼。”

像以往的每一天一樣,兩人邊說邊笑地來到了辦公室。

崔明遠從小辦公室出來,招了下手:“夏時,過來。”

夏時擡頭,看崔明遠臉色不太對勁,一邊走一邊在心裏猜測著發生了什麽事。

她最近好像沒闖禍,工作上也沒有什麽失誤,上級布置的每項任務都能超額完成。

崔明遠坐在辦公椅上,端起桌邊的枸杞水喝了一口:“站著幹嘛,坐。”

夏時問道:“老崔,是發生什麽事了嗎?”

崔明遠放下保溫杯:“沒大事,就是有點擔心。”

“林大莊,解放路火災那件事,他不是違反《消防法》被罰了五萬塊錢嗎,執法人員讓他簽字,他把人遞過去的筆給折斷了,還要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