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村霸爸爸(十一)

吃過冬至飯,隊裏結結實實樂了好幾天,總算有了精氣神,也受了老秦家的影響,大夥兒想著,人家老秦家都能高高興興活著,大夥兒幹啥不行?

真到了那個份上誰都吃不上飯,不是還有國家?申請救急糧唄,再不然挖草也行吃。

這麽想想心裏好受多了,也是因為沒到那份上。

秦國樹那才叫著急,因著是吃大鍋飯的,食堂這邊哪怕再精打細算,也不敢太摳搜,怕一個不小心會遭到社員們的反彈。

大鍋飯哪有真正公平的?

都是人工打飯的,還處處有人情,只能盡量小心了去做,讓人人都能打上飯吃,這麽一來,隊裏小會計算了一筆賬,再節省也挨不到明年秋收,別說秋收了,能挨到春種那都算奇跡!

公社書記帶著幾個小幹事領著縣委裏的幹部來時,社員們還在翻地,另有一部分去了後山坡,在山下設了些圍欄,這是放著冬天的時候,怕山裏有啥耐不住的動物跑下來山下搗亂,每一年過冬前都會搞這麽一出。

把木頭削尖了倒插在地裏,連成一片圍著,山下不遠處除了幾戶村民外,都是翻好等明年耕種的土地,可不敢讓啥子東西可糟蹋了。

秦國樹正在辦公室裏寫報告,他絞盡腦汁琢磨了好些天,把自己去縣城裏的所見所聞,還有那天同陳懷生同志聊到的一些事,受到的啟發,自己整理了遍兒,準備寫成報告,上交到公社。

公糧都交了是要不回來了,秦國樹準備直接申請救濟糧,以救濟糧的名義要回一半交出去的公糧,要是能回來一半,哪怕吃個五六分飽,社員們都能挨到明年秋收。

秦國樹自認為要求很低了,寫得也很誠懇,字裏行間都是來自一個農民大隊長的殷殷期盼。

他皺著眉頭,苦大仇深的模樣,叫團子見了覺得大伯伯好玩兒。

她站在長條木椅上,小手撐在桌子上,探過頭去看,伯伯寫了什麽,團子沒看懂,就趴在桌子上瞅著,也不出聲打擾,等秦國樹寫了會兒準備歇下來喝口水,就見他漂亮白胖的小侄女撐著肥下巴,眼睛睜得大大的看著他,那孩童天真的瞳孔裏帶了幾分好奇,幾分奇奇怪怪的躍躍欲試?

秦國樹讓小侄女嚇了一跳,“別爬那麽高,回頭摔下來了,你奶得打死伯伯。”

團子說不怕,她可會說甜話討好人了:“伯伯在,不怕。”

秦國樹咧了咧嘴,心說他娘喜歡侄女不是沒原因的,就這份乖乖巧巧的勁兒,擱誰那都討厭不起來。

今兒老秦家的人都去了後山坡建圍欄,這活兒是拿整十個公分的,就是陳秋花也去了,活兒比起秋收春種來不算累,公分還多,有便宜不占是傻子。

而懷著孕的大兒媳趙月芽被陳秋花指著去代替她給豬喂食了,另外幾個大點的孩子回了學校,學校正準備期末考試呢。

這麽一算算,家裏頭放了空,一個閑著的人都沒,就剩下個三歲的小團子。

只能由秦國樹同志接手,把她帶隊裏辦公室來,讓她自己坐著玩兒。

幾個幹部踏進大槐生產隊辦公室的時候,瞧見的就是這麽副場景。

大槐生產隊隊長埋頭苦寫,邊上坐著個粉雕玉琢的女娃娃,她自己跟自己過家家,跟前擺了些鄉下路上常見的小石塊兒,嘴裏念念有詞:“這是爺奶,這是爸爸,這是大伯伯、二伯伯、伯娘……”

家裏人都讓她念了個遍兒,一個石塊兒代表一個人,輪到她自己的時候,團子皺著小眉頭糾結了下,從剩余的那些石頭裏選出兩塊兒。

這兩塊有一塊長得跟爸爸那塊很像,但長得很醜,另一塊圓圓潤潤的倒是好看,但是和爸爸的不一樣。

團子糾結了下,拿起了醜醜的那塊,放在爸爸和爺奶中間,滿足地笑了。

她還接著擺呢,一個石塊代表一間房,小一點的就代表窩窩頭或肉肉,自己在那玩得不亦樂乎。

本來幾個縣裏幹部過來是嚴肅的,心裏頭還存著一些不滿的火氣兒,畢竟大冷天的,這邊公社搞事情,領導還非得讓他們跑一趟。

這會兒看了小娃娃這樣,不知怎麽的,感覺心情放松了些。

“秦國樹同志啊,縣裏幹部同志們下來咱這兒考察來了,你也來招待下。”

秦國樹一擡頭,差點沒嚇尿。

黑壓壓好幾個穿著中山裝的男人走進來,前頭客客氣氣領路的可不就是他們公社書記?

要說這個章書記也說不上壞,起碼沒壓榨鄉裏,平時也不搞事,但談不上什麽好。

他就是那種明哲保身的幹部,隨大流別人咋幹他就咋幹,不得罪人也不掐尖兒,說明白點,就是缺了點幹勁兒和責任心。

這人是縣裏下放到公社的,聽說是為了以後的工作調動,所以來公社基層歷練的積攢經驗的。